自古便有八水绕长安的说法，众多河流穿梭在肥沃的关中平原上，为这片古老的土地带来了勃勃生机。

渭水北岸，张骞眺望隔岸的汉长安城，竟有些近乡情怯，袁昆喊了一嗓子，他便抹掉泪水，走过去跟船夫讲价。

“你确定我们四人渡河要一万钱？”袁昆将信将疑，就算汉武帝时期物价飞涨，这也有些太不合理了。

船夫叼着一根芦花，懒懒道：“都是这个价啦，我看你们的马不错，拿一匹来抵也可以哦。”

张骞翻了个白眼，操着流利的长安官话骂道：“你个黑心的，老子可是本地人，这是上好的匈奴战马，抵得上戍卒五年的口粮，只怕你有命要，没命卖！”

船夫精神一振，把斗笠一抬，这才看见这伙人虽然风尘仆仆却神采奕奕，不似寻常贩夫走卒，遂挤出笑容道：“嘿嘿嘿，今日看走眼了，各位老爷快上来，我这就开船。”

袁昆已经准备去掏兜里的夜明珠了，登时被船夫的川剧变脸气的咬牙切齿，脑子里响起海草妖毫不留情的嘲笑。

“人族可精着呢。”海草妖嘲道，“若像你这么手大，不到几天那点珍珠珊瑚都散干净了。”

匈奴的战马品相何等优良，就算不懂相马的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这是良驹，堂邑父挡住船夫贪婪的视线，淡淡道：“开船罢。”

“喂！”船夫反倒不满，怒道：“你知道看见一匹战马有多困难么，你叫我多看两眼会死嘛！”

张骞哭笑不得道：“堂邑父，随他去罢，能把咱们平安送到对岸就行。”

长安城巍峨绵延的城墙清晰可见，袁昆看着这繁华都城感慨道：“颠簸了俩日，总算是到了。”

“大爷从河套那边来的？”船夫撑杆，大船离岸，缓缓驶向江心，“那边可没多少人烟。”

张骞起了打听消息的心思，问道：“卫青大将军去年不是把河套夺回来了么，怎么没有军队戍边？”

“额……”船夫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道：“其实天子已设了朔方郡，只是主张此事的主父偃大人被任命去了齐国，戍边事宜便被暂时搁置了。”

“军防大事何时轮到文官插手？”张骞伸手去撩拨沁凉的渭水，疑道：“这主父偃是什么人物？”

“这我哪知道。”船夫赔笑道，“据说是走了卫青大将军的门路，一年内受了四次提拔，贵不可言呐。”

袁昆笑道：“听说如今的卫皇后都是他主张尊立的，这算不算是和卫家绑死了？”

张骞暴汗，可不敢乱接这话，对船夫说：“船上可有吃食，赶了一夜的路肚子也饿了。”

船夫把杆子递给堂邑父，答道：“船上没有，但江里有，今天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汉子从船舱里掏出一套钓竿，袁昆乐道：“现钓现杀呀，这可真是新鲜。”

海草妖幽幽道：“你也是鱼儿，吃同类不会有负担么？”

船夫看袁昆虽然是个瞎子，却行动自如，也分给他一支，袁昆系饵抛竿，无所谓道：“大鱼吃小鱼，弱肉强食，这不是你自己说的么？”

海草妖：“总算是想开了，那我要吃你之前说的水煮鱼，现在就要吃！”

船夫架好鱼竿后，趁着休息时间凑到战马旁边啧啧称赞，恨不得上手摸两下，袁昆懒懒躺在船舷旁，无奈道：“做不了，还有一味香料没传入神州呢。”

“十年前长安城外还设有跑马场，寻常百姓也可出城游玩，你怎么一副没见过马的稀罕表情？”张骞百无聊赖地晃动钓竿，朝船夫搭话道。

“那马场关了五六年了。”船夫终于如愿以偿摸到了马鬃，喟叹一声说：“这些年和匈奴打得厉害，长安城别说良驹，恐怕连矮脚的驽马也没有多少。”

袁昆插嘴道：“河套打下来了，经营的好的话便不愁没有战马可用……哎哎哎！我鱼竿动了！”

船夫和张骞连忙过来帮忙稳住鱼竿，他们的船竟被拖着在水里移动几尺，船夫攒着劲吼了一声：“是条大鱼，一起使劲！”

周围几艘小舟注意到动静，纷纷靠过来，有人着急叫道：“那撑船的，快把船停下，要不然鱼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