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宫太液池。

湖心的渐台之上堆满了土方石料，一小吏正趴在上面不住打盹，冰雨携着寒风回旋进亭下，他于睡梦中打了个哆嗦，继而睁开双眼。

一双猩红的眼睛贴在他的脸前，静静地盯着，小吏骇极，从土方上连滚带爬地摔下来，撞了个头破血流，恍惚中闻到一股腥风飘过，旋即失去了意识。

长安笼罩在晦暗风雨中，无尽狂雷犹如金蛇乱舞，狠狠劈在城西方向，不少城卫戴着斗笠，坐在檐下闲聊，是时直城门外蓦然传来一阵非人的怒吼。

“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聚到城墙边上，只见官道上有个人影，四肢以极其诡异的方式扭曲着，跌跌撞撞地爬过来。

今夜值守的城防兵头正是刘鹏，他只看了一眼便觉毛骨悚然，当即怒吼道：“放箭！放箭——！”

“怎可放箭，万一是平民百姓——”

“那不是人，给老子射——！”

然则一切已来不及，兵头话音未落，那诡异的东西以非人的速度撞上了护城河的堤岸，卷起一阵尘烟，又被倾盆大雨扑灭。

“呜——”随着一声哀嚎，雨幕中冲出一个阴影，纵身一跃跳上了城墙。

城头上所有守卫俱张大嘴，看着那怪物从天而降，把城墙砸出一个大洞，身上不断流出褐色的脓汁，随着雨水蔓延开来。

借着毫无间断的闪电，刘鹏看清了他的面容，颤抖地抹了把脸，握住了手中的长槊，沉声道：“王叔？”

诡异人影：……

下一刻，怪物脚下石砖激荡破碎，狠狠扑向最近的官兵，那人来不及反应便被撞倒，惨叫一声便被扼住喉咙，话都说不出来。

众官兵大怒，纷纷举起长槊围了上来，怪物猛击地面，一跃而起飞入城里，消失在泼天的大雨中。

被扑倒的少年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刘鹏这才回过神，紧急吩咐道：“快把他背起来，跟我去武库找医者。”

“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开城门！”一个小兵背着伤员，焦急地说：“大夫都还没进城。”

“去长春庄请一位名叫黄英的姑娘，她也会治病！”刘鹏一摸腰间，才恍然想起昨日已经把腰牌送给了袁不疑，索性道：“去了报我名字便是。”

是时城西狂雷狂轰滥炸，可怖的天象哪怕在宫城之中也清晰可见，水汽扑腾着涌进宣室殿。

刘彻于一声惊雷中惊醒，额头俱是冷汗，侧榻上的韩嫣睡得正熟，博山炉已熄灭许久，他清了清嗓子，喊道：“来人。”

半晌无侍人应答，刘彻皱眉，拿起佩剑下床开门，这才发现殿门不知何时大开，屋外起了浓雾，雾中站着一个人影，轮廓模模糊糊，仿佛长满了黑色的毛发。

“你是……”刘彻瞳孔开始扩散，松开了握剑的双手，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砖上。

韩嫣轻微的鼾声传来，稍稍唤回了刘彻的神志，他难以置信道：“非王兄？”

紧接着毛尸“唰”一声睁开双眼，红色血光映照着刘彻，将影子拖的极长，一国天子竟是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毛尸一步步靠近，近到甚至能闻出他口中喷出的腥风。

千钧一发之际，刘彻感觉脑袋一沉，身后突然金光大作，毛尸登时哀嚎着躲开，借着黑雾的掩护缩出殿外。

暴雨铺天盖地，雷声阵阵，街边的屋檐洒下成柱的水流，在石阶上砸开噼里啪啦的水花，兵卫几步跑过桂宫外的窄巷，急匆匆地冲进了角楼。

他虽背着一人，脚下功夫却着实了得，黄英几次被颠的想要呕吐，却还是苦着脸接受大雨的洗礼。

“你不是说只是皮外伤嘛！”雷声太大，黄英怕兵卫听不见，扯着嗓子喊道：“走的太急，老娘的药箱都没带！”

飞檐上的鸱吻轻微转动眼珠，黄英被大雨浇的实在难受，登时打了个长长的喷嚏，兵卫终于放缓了脚步，喘息道：“这就到了，辛苦姑娘了。”

“不敢当。”黄英手头连副针都没有，欲哭无泪道：“治死了可别怪我。”

鸱吻不感兴趣地转回了脑袋，继续仰头注视长安的昏沉天空，黄英跟着兵卫进了屋，床边围着的几个汉子瞬间散开，刘鹏尴尬地站了起来，朝黄英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