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年轻人为他收拾好了东西,要送他回客栈休息,他冷哼一声跟着年轻人上了船。
“你这人倒是有些奇怪,莫非你跟那方圆道长有仇?”文竹好奇地问青年。
旁人或许没注意,但他注意到这青年在听到“方圆”二字时眸子变得极黑极沉,唇角紧绷。
文竹甚至没见过无双这么动怒过。
青年表情淡淡:“只是听说过而已,我一个普通人怎会与道士结仇?”
文竹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问:“你要与我们一同走吗?我们去客栈,你呢?”
“我亦去客栈。”
文竹面上一喜:“你就是住在闲云居的那位公子吧!真是巧极了!”
四个人依次上了船,无双坐在船尾闭目养神,敏锐地听到远处有婴儿的微弱啼哭声。他缓缓睁开眼睛,见其他人没什么反应,复又闭上。
片刻后,“哇呜——”一声撕心裂肺的啼哭惊动了船上的所有人。
文竹茫然四顾:“谁家孩子哭得那么可怜?”
老汉愣了下,细听片刻,笑着说:“可能是村东头老李家的孩子,他家媳妇前阵子刚生了个男娃娃,这娃娃声音敞亮极了,哭声能从村东头传到村西头。”
文竹被他的话逗笑了,却听天玑沉声道:“不对。”
“哪里不对?”文竹问。
天玑说:“声音的位置不对。”
若哭声是从村东头响起,那么声音应该从东边响起,而不是在……
“下面。”
文竹被天玑的话吓得打了个哆嗦,仔细一听,这哭声果然是从船下面传出来的。
那老汉显然被吓坏了,颤声问:“妖、妖怪不是被除掉了吗?”
“一大把年纪了,怎还如此天真?”无双再次睁开眼睛,微微侧过头去看着水面,眼神猝然一变。
文竹见状急问:“看到什么了?”
无双沉默着,撩起眼皮,用探究的目光看向那名青年。
船上比来时多了一个人,吃水却没有任何变化……
青年慢悠悠看过来,二人对视片刻。无双冷漠地收回视线,果断抽出佩剑刺入水中,只听一声凄厉的哭声划破夜空,“哇啊——”
哭声骤然间消失,老汉跌坐在船板上,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死、死了吗?”
四周黑暗死寂,不知是老眼昏花还是怎的了,老汉竟看到船上似乎多了一个黑影,他哆哆嗦嗦拿起船头上的油灯,缓缓照过去,船尾的白衣公子,两侧的三位公子,应该是四个人,但此刻这条船上凭空多出了一人。
身量不高,像在低着头。
下一刻,多出来的黑影转瞬即逝,老汉大气不敢喘,只听得自己沉重急促的呼吸声,他捂住胸口,因为极度恐惧,担心呼吸声会将那黑影引来,于是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渐渐的,他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在他压抑的呼吸声之下,还有一道极轻极缓的呼吸。
就在他的耳边。
“嘎吱嘎吱……”这是他缓慢转动脖颈发出的细微声响,瞳孔剧烈颤动着,他不知是怎么想的,左手竟不受控制地慢吞吞举起油灯,昏黄灯光闪烁,老汉一点点抬起头……
“啊——”
眼前赫然是一张恐怖至极的面孔!纯黑的瞳孔,惨白的脸庞以及似人又不似人的下半张脸!他惨叫一声,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向他扑过去,将他掳入了水中。
“老汉!老汉!”只听水面之上有人在唤他,可他已意识不清,陷入了昏迷之中。
无双在老汉被掳入水中的那一刻持剑飞到半空,重重一劈——河水急急往两边散开,水面上的木船险些被刮翻,但幸好稳住,竟是自己飘到了岸边停了下来。
那青年在如此危急关头竟不慌不忙地下了船,正微微眯着眼盯着这边看。
河水散开,露出湿润的河床,只余老汉躺在河床之上,而那妖怪早已随着河水一同逃跑了。
文竹与无双之间的默契早已培养了二百年,二人各守住河水两侧,耐心等待。
当这妖怪逃来之时,文竹的掌心已凝聚起一个巨大的绿色法球,看准时机重重一击!
那妖怪惨叫一声,双目猩红,满脸恨意地朝着文竹发起攻击!
他这才看清了妖怪的真面目,竟是一个似鸟非鸟的独角怪物!
文竹心下一慌,却又想到了什么,大摇大摆的叉着腰任它撞过来。
还十分挑衅地勾勾手:“你来呀,有本事撞死我。”
妖怪一怒,铆足了劲冲过去——
撞上来的刹那,文竹周身骤然爆发出耀眼的紫光,紫光宛若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妖怪弹飞。
还没等妖怪露出错愕的表情,胸口一痛,它低头,看到一柄贯穿胸口的剑。
回头去看,玉肤月貌的仙人无情收剑。
妖怪奄奄一息地砸到河床之上,一团仙火扑面而来,它惊恐大喊:“不要——”
可惜已经晚了。
天玑看了会河床上的一摊灰烬,慢吞吞收起莲花钵。
将老汉救回船上,老汉咳着水醒来,环顾一圈,忽然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跪在无双面前,悲痛哭喊:“无双仙人——”
众人愣住,皆看向无双。
无双神情不变,静静地看着老汉。
文竹的思绪百转千回,记忆疯狂在眼前直晃。电光火石之间,心里一个咯噔,顿时惊愕地瞪向老汉:“你是阿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