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做你的见证。”顾承曦转头看向苏洛,“见证洛洛是怎么拒绝你的。”
“见证个屁,洛洛,我们走!”卓也红着眼睛,气呼呼地推开顾承曦,拉住苏洛的手,“别理这两个神经病!”
苏洛触到卓也的手,几乎被他手上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他看向程雪舟,对方的气息已经完全平稳下来,眼底暗潮翻涌,但仍在执拗地等待苏洛的回应。顾承曦则是装作满不在乎地盯着苏洛,但下意识搓手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苏洛感觉后腰残留的酥麻突然窜上脊椎,脑子如过电般骤然清醒。
从前苏洛只以为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不过是性格不合的意气之争,从未想过原来每次程雪舟推眼镜时轻颤的指尖,卓也絮絮叨叨时偷偷瞥向自己的眼神,还有顾承曦故作潇洒地搭在他肩头却迟迟不肯收回的手,都暗含着某种他从未深究的隐秘感情。
“你们不要争了!”苏洛甩开卓也的手,踉跄着扶住一旁的立柱,声音里带着自己都觉得陌生的颤抖。他用力扯着自己帆布包的带子,整个身子紧绷着,丝毫没注意到已经陪伴了他三年的帆布包已经被扯得变形。
帆布包带子终于不堪重负,发出“刺啦”一声后瞬间崩断。笔记本、钢笔连同药盒噼里啪啦地散了一地,一包才刚刚打开的润喉糖撒得到处都是。苏洛慌乱地想俯下身,刚走出一步就踩到颗滚动的润喉糖,糖果碎裂的脆响让他浑身一激灵。
“洛洛别怕,我来捡就好。”程雪舟的长衫下摆扫过他手背,蹲下身开始捡拾散落的药盒和硬糖,“既然被人打扰了,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虑……”
“考虑个屁!”卓也胡乱抓起两本笔记往怀里塞,“程雪舟,你别把我当摆设!别他妈想乘人之危!”
顾承曦看了一眼苏洛,犹豫了片刻,还是也跟着蹲下帮忙捡了起来。苏洛愣愣地看着三个男人伏在自己脚边争抢那些零碎物件,好几次都差点要互相撞到头——这些平日里骄傲得要命的人,此刻却像争食的小鸟一样抢夺着他掉落的东西。
苏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那种被三股截然不同的温度同时裹挟的灼烧感沿着神经末梢蔓延,从热到麻到痛。趁那三人还在为钢笔该归谁捡而争执的时候,他迈出两步,然后朝着露台出口处猛跑起来。
“洛洛,你去哪!”
“注意楼梯,危险!”
“洛洛等我,别跑那么快!”
此起彼伏的呼唤声追在身后,苏洛却像受惊的兔子似的蹿下旋转楼梯。夜风把他的碎发吹得散乱,他跑出几百米,才发现手机还被自己牢牢捏在手里,连忙长按电源键关了机。
如果只是比跑步的速度,苏洛肯定很快就会被卓也追上,但云城大学的这一带他实在太过熟悉。他钻进树丛直接绕过教学楼奔向学校门口,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在岔路口出现短暂停滞,隐隐传来的语声似乎是在为往哪个方向追而争吵。
苏洛跑到校门口的公交站才敢停下,累得扶着站台灯牌喘气。一辆恰好到站的公交车停在他面前,他颤抖着摸出公交卡时才发现掌心早已全是冷汗。他跌跌撞撞地上了车厢,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坐下,透过玻璃向外小心地看了一眼——还好,没有人追上来。
苏洛把发烫的脸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他不知道自己该坐车去哪,只能漫无目的地坐着公交车晃晃悠悠穿过大半个城市。
广播报站声和乘客上下的脚步声渐渐都模糊成背景音,直到“江滨”终点站的提示音响起,他才惊觉自己已经不得不下车了。
他跟着最后两个老太太慢吞吞地走下下车,站台瓷砖映着橙黄路灯,这里已经离市中心有好一段距离,四周不免有些荒凉,只有不远处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似乎还有点人气。
苏洛咬了咬唇,往便利店方向走去,穿紫色制服的店员本来已经打上了瞌睡,却被俊美少年泛着水光的眼睛和凌乱的衣领惊得瞬间清醒。
“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店员偷偷瞥向少年身后空荡荡的街道,“是遇到麻烦了吗?”
苏洛瞥了一眼便利店墙上挂的全身镜,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断了带子的帆布包歪斜地挂在肘弯,领口两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碎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这个模样,被陌生人认成流浪汉或者疯狂艺术家都毫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