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白额方,玉冠白衫。”
榆木纵横的檩条间,周梨撑着下巴平卧在一根粗壮的梁木上,指尖从手里小黄册上描绘的简笔小人上掠过,皱起了眉头。
纸面右下角沾了一大片的白鱼汤渍,本来就算不上圆润的炭笔简画被汤渍一染,更显得歪歪扭扭。
搭在梁木长枋上的双腿交叉着勾起,翻过一页,周梨对着满纸的炭画继续念:
“剑眉星目,身高八尺。”
这页纸上没有简笔小人了,墨黑色的粗笔画了两把短剑,短剑之下是一双瞳仁成星的眼睛,又在竹纸最边沿的地方勾出一把长尺,写了一个大大的数字“八”。
这是周梨为数不多识得的大字之一。
写画这两页竹纸的时候她正和陈叮叮在醉仙楼吃鱼,陈叮叮千叮咛万嘱咐,这次任务人命关天,千万不能有一点儿闪失。
周梨嗦了一口鱼头,汤汁飞溅到桌旁摊开的黄册本上,只当陈叮叮在放屁。
做她们这一行的,每日都将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像陈叮叮那样喜欢穿长裙的女孩,那就是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裙腰带上。
两个吃着王爷府大米的刀手,哪次任务不是人命关天?
但她当时没有反驳,只因醉仙楼的鱼头豆腐汤不是日日都能吃到的东西,像这样三两银子一次的奢靡享受,谁出银子谁就是祖宗。
陈叮叮出了银子,所以她有理由将炭笔推到周梨面前,绻起鼻尖催着周梨快点儿的把目标人的特征记下。
周梨把鱼头往瓷碟中一扔,在身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麻裤腿上一抹,让陈叮叮拣最重要的说。
她知道长风门的规矩,每次派任务总有一长串的注意事项,关于目标人的吃喝拉撒统统由派出去的内应一一记载,识字的人会收到垒高到腰间的录本,像她那样不识字的呢?就得听着识字的侍从或者嬷嬷捧着录本念上一整天。
不过一个鱼头豆腐汤的交情,周梨可不想听陈叮叮喷一天的口水。
陈叮叮撑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最重要的,那不就是相貌了?
只要找到目标人,谁还管他上茅房要用几张纸睡觉呼噜打几声?总之取了脑袋就能交差。
“面白额方,玉冠白衫。剑眉星目,身高八尺。”
周梨老老实实在自己的黄册本上画了一个方脸小人儿,长衫拖到纸底,又把小人周侧余下的空隙用炭笔全部涂黑,以此来衬出他的白净。
“还有呢?”周梨问,“总不会指望靠这几个大字就能找出太子吧?你往梨花巷里打听看看,街市上这样路过的男子没有十个都有八个。”
陈叮叮又撑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一拍大腿,凑到周梨耳边说:
“听说他秃头。”
于是周梨从黄册本上翻开第三页,看到自己画的一颗大光头,才算是满意地瞥过眼神,往房梁底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