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都要与师妹争?这么大人了害不害臊啊凌子言。”四师兄喻长穆戏谑道。
薛长陵只好一挥手让术法相继拂过其余的杯盏上,后又歪头反问道:“加的是蜂蜜。师兄,你喝得惯吗?”
三师兄小抿一口,果不其然,皱眉叫道:“哎呀,好甜,甜死了。”
“因为这是我喜欢喝的啊,师兄喝不惯自然正常了,干嘛要抢?”慕惊折斜去一眼,犀利道。
几人面面相觑,笑了起来。
她鼻子很灵,闻见薛长陵身上自带一股淡淡的清香,似花香又似别的,她从没闻过,忽而问道:“怎么这么香?”
“是师尊阁里的茶香,今日我在他那里喝了一下午的茶,自然沾上香气了。”
“内门的事,师弟是不是有望了?”有人探着头问。
“那还用说吗?长陵的剑技你又不是没见过。”几人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
众人忽然一停,似乎陷入寂静中。慕惊折想了想,做起主张道:“既然很快就是内门大选了,我们有什么心愿,便今晚在这里许了吧。”
因为绝大多数弟子的心愿都与进内门挂钩,这个词对他们有着无比神圣的吸引力,即使她说的话并无凭据,却也有人开始许了。
“这能说出来吗?”周芜问。
原本众人沉静无言,自三师兄主动开口后,原先保持的静默也全都被打破了。
凌子言吊儿郎当道:“我要坐享荣华富贵,当全宗门最富的少爷。然后师尊还不会训我,把我当祖宗供着。”
起初众人只是瞪大双眼,觉得俗气,听至后面,更是引起一片如雷鸣般的哄堂大笑。
四师兄笑吟吟,插科打诨道:“这么敢说,你就不怕师父听到把你活剥了?”
众人纷纷打趣道:“真是受不了了,凌子言,你到底是不是来修炼的?”
慕惊折唇角亦噙着浅浅的笑,她转头朝师弟看去。对方银白裘衣内的薄衫,是如初春一般的青绿色,衣角攀上了淡淡的花痕。低首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大师兄道:“我要进内门,继续做剑修。”他叹息一声,“哎,没准到时遇到一群像你们一样的师弟师妹,还要我以身作则,继续带着他们修习。”
四师兄说:“那我想等学成后游走四方,行侠仗义。”他颇为兴奋地饮了一口酒,把嘴一抹。“到时闲暇之余,我还回来看你们。”
有人拍手鼓掌,不错,还挺有志向。
“希望来日我出关之时,能够一举夺魁,剑法更上一层楼。”
二师兄亦不冷不热道。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没想到连他也能参与进来。
二师兄常常一身白衣,手里拿的只有剑,除了听课时能见到他,其他时间他大多都不与他们混在一起,不是闭关就是上课,脸色冷淡,好像从未与任何人亲近。
慕惊折与这二师兄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故而印象不多,只知道他姓盛,甚至连他名字里是哪个字都不清楚。
一对上他,她便觉得浑身寒冷,也没有多说。萧暮与和他认识时间长些,二人同年入门,互相照应过。他道:“乘衣耐性可嘉,三天两头闭关,这般勤勉,想不出挑也难。”
周芜也点点头,感慨道:“只求我在外门能够顺遂安宁,日日进步,那样我便知足了。”
五师兄并无什么大志,他资质普通,也不强求进内门,一切都听天由命,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
也是,与其站在繁华之巅,与一众凌厉剑光抗衡决斗,倒不如檐下听雨,喝口热茶来得自在。
慕惊折将箸一摆,开口道:“思来想去,其实我没什么太大的心愿,我想要的太多了,我既希望能到更远的地方看看,又舍不得眼前的光景。既然如此,把我便许愿宗门内能有更多好玩的事情,多来些休假时间。若到了内门,希望能交很多朋友,有许多人喜欢我。”
几人低头沉吟片刻,看向师妹灵气的笑颜。
萧暮与真诚道:“其实我有时候很羡慕师妹。记得当初选剑,她不顾反对的目光,独独选了把最不引人喜欢的剑,好像是把赤剑,宗门内崇尚白剑,人人争相模仿,她却选了自己喜欢的,并不畏旁人目光。”
三师兄笑道:“这有什么?惊折从前不还打了那个找事的女修头头,可把他们炼药堂的人都吓了一跳。”
慕惊折吓了一跳:“我何时打她了,只是吓唬一下而已。”
四师兄笑了,亦道:“对,对。不过师妹从前就有些‘剑走偏锋’,性子又自闭,怎么说呢,感觉很固执,不是个活泼的小姑娘。不惦记糖,不惦记下山游玩,说话做事却一套一套的,分外有原则,有自己的底线。倘若有人敢招惹来,她能分毫不让地将对方骂到不想活了……”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一茬接一茬地议论她,慕惊折双瞳一张,不可思议地笑出来,“都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何时自闭了?还有,我哪有那般凶恶。”
师兄们对她的形容太偏离,甚至有些搞笑。她没想到原来在旁人眼中自己是这样的。
四师兄道:“哎呀,是封闭嘛,你从前都不与我们说话,师尊叫我和大师兄照顾照顾你,我们都不知该如何与你套近乎。”
凌子言亦插嘴道:“对对,当时老四和我说有新人来,我一看好不容易才来了个师妹,还挺兴奋,折了支花给你,谁知你竟一言不发,盯着我,半天才开口,问我为什么不练剑。我只好说因为我懒得练。”
“噗——”
慕惊折惊讶道:“原来我那时候那么不近人情。”
“哪有,现在长大了便好了。”萧暮与安慰道。
众人聊笑半晌,却不见薛长陵开口,他只是带着笑意倾听。慕惊折好奇地抬眼看去,只见最后一个轮到薛长陵许愿,他盯着烛火半晌幽幽道:“但求师姐师兄如意无忧,师尊安康常乐,宗门蒸蒸日上、钟灵毓秀。”
四师兄惊道:“你就没有什么许给自己的吗?”
薛长陵笑道:“宗门兴盛,长陵自然也能沾上光。”
凌子言挥手道:“嗐,长陵,你就没有什么实际一点的心愿?譬如,掌握厉害的剑法,然后,再找个貌美的娘子……”
说至后面,众人纷纷起哄起来,打趣他庸俗。萧暮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
俗,太俗了。
慕惊折闻言瞪了凌子言一眼。
薛长陵唇角微勾,专心地倒上一杯茶,“没有。”
凌子言摇了摇头,不禁有些失望。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冷情了,想套套他的什么话也套不出来,让人觉得不好玩。
薛长陵抬眼,随即反唇相讥,打趣道:“师兄这般问我问得紧,莫非是自己想结道侣了?”
四师兄偷偷打岔:“那也得有人看得上他。”
“哈哈哈哈……”
那夜在烛火辉煌中,几人聊聊笑笑,最后昏昏沉沉地回各自房里。慕惊折却翻来覆去,左右都睡不着。
她记得每个人的心愿,后来入了内门,也不曾忘记。
只是师弟的愿望太过笼统,慕惊折好奇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便想找个机会,私底下再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