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见着沈煜慢慢远去,正要离去之时屋里两人又有了声音。
“霍大人,这该如何是好?这罗家巨富,这小子断不可能轻易放手。”
“无妨,所谓伴君如伴虎,如今威宁伯府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此事可日后再行打算,目前须得将罗萱处理了,沈复可是暗中掏空了罗萱的嫁妆。罗萱名下的几家铺子不是也为我等所用?百年老店用于锻造铁器,无人可知。”
沈、陆二人听了这话不禁轻吸了一口凉气。
陆虞衡不自觉地收紧力道,等到有舞女前来侍奉方才悄然离开。
出了百花楼之后,眼见着神父在一旁呕吐,眼睛已经闭上了,显然神智都不清楚了,而后经由下人抬回府中。
此时陆虞衡满面愁容,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既然唤我一声大哥,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这件事不是你能插手的,见好就收,乖乖做你的太子妃,不要想其他的了。”
“那我还就非管不可了。”
沈清筠固执地说道,说完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冲,定然是方才被气到了,她赶紧找补:
“大哥勿怪,我只是,只是有点冲动,我大嫂子是个不错的女子,我不忍心看她身陷囹圄,我们萍水相逢你救我两次,大嫂子对我颇为关照,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声干笑,再说:
“你连出府都困难,你能做什么?让太子帮你?那我告诉你,他不可能会帮你,别说你还没有嫁给他,就是嫁了又怎么样?收起你的野心和志气,世上有一个郭玥婷已经是勉强,你要做郭玥婷第二,你会很惨。”
陆虞衡无意打击她,可人独立于天地之间,可不是仅有满腔热血就足够了的,她是威宁伯府不受待见的庶女,唯一的依仗不过是那一纸还没下达的婚约,皇室的浑水远比侯门混而浊。
沈清筠莞尔一笑,似乎没在意他所说的话,反而一脸的轻松自在:
“那我告诉你,我不做郭玥婷第二,我就是我自己。你知道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是你,你救了萍水相逢的我,我就想救其他人,就算不能够明哲保身,我也一样去做,不会改变分毫。”
她抬脚走到一处摊上,端起一碗水大口喝下去,这时丝毫没有了一点闺秀的样子。
陆虞衡唇角勾起,说道:
“话说得好听,没有我,没有其他人的助力,你什么也干不了。”
沈清筠也报之一笑,道:
“难道你自生下来就是靠自己么?我且问你,你走路靠自己?使筷子靠谁,你的发冠,锦袍,是你亲手所做?你入口的的水不是老天爷赠予的?若无农夫种粮,你岂能饱腹?靠别人不羞耻,靠自己本事赢得别人帮助也是本事。”
说完,她给陆虞衡倒了一碗水。
“我敬你一碗!”
“感情你把水当酒了!”
面具下的星眸闪动,他算是服了她了,如此艰难的境况,还面对着他这陌生人的刁难,竟还如此云淡风轻,与刚才的哭包判若两人。
沈清筠伸手拍拍他的手腕,眼中没有丝毫不妥。
“酒醉人,水救人,不过你还是要帮我。”
她极其平静地说道。
这时一身布丁布衣的老者走了过来,陆虞衡不用他说便明白了来意,掏出一点碎银递给老人。
“店家不必找了,我二人就在此歇歇脚。”
老者一笑,脸上如沟壑般深的皱纹也带着些许笑意,然后去忙自己的了。
陆虞衡看向正在捂嘴偷笑的某人,好脸色随即沉下去。
“强买强卖的事你做得倒是痛快,好,可以再帮你一次,不过我也不是冤大头,你拿什么来换?”
陆虞衡将那一碗水喝下。
“你可是喝了我的水呢,就算报酬了吧。”
“噗!”
他一口冷水喷出来,这水钱可还是他付的,这混丫头惯会赖账。
“这事儿你赖不了,我就先记着,日后管你要。”
二人以碗碰杯。
两人就那一壶冷水喝了小半个时辰。
“丫头,你不回去?”
他还是不愿意唤她的名字,权且当两个不相知的人,今日过后,他们大抵不会再相见了吧。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苦闷。
“今夜不回去了,我要找证据,一定,一定要保证我嫂子平安。”
沈清筠回复道,抬头看向月空,时辰已经不早了,她得马上离开才是,只有几个时辰,罗萱就要被送官了,她绝不容许这样。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
“你不是也没走吗?你有什么打算?”
两人一模一样的脸色,谁也不服谁。
“我当然是,等你开口,礼部员外郎虽在礼部,可这崔大官人与户部一些官员相熟,据我所知,这崔实才从洛河州来……”
陆虞衡有意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深意。
沈清楚笑道:
“真是赶了巧了,我知道一件事情,员外郎的妹妹,与人私奔,另有猫腻,哥,其他的你无须多做,只用帮我做两件事情就可以了,城西药铺,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怕是不够,你帮我稍稍以权势压人,让他上堂的时候吐点真话,然后就是员外郎家的一点私事儿,一个时辰之内能打听到吗?”
她笑眼盈盈地说道。
这番无礼的要求,陆虞衡平生第一次见。
“你的要求未免太过分了。”
“哥——”
她突然站起身,坐到陆虞衡身旁,甜腻的眼神看得他心里发毛。
“你,别挨着我,离我远一点。”
沈清筠稍微远离了一点,说道:
“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可以吗?”
“狮子大开口也没你这样的,我真是流年不利,遇上你了,说吧,还有什么事。”
陆虞衡笑着说道。
“哥,你知道陆虞衡吗?”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自己难道露馅儿了?
他几次威逼利沈复,不许他泄露玄机,这丫头竟然看出来了?
“呃,认识,不熟,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听人提过一嘴,呃,与太子闲话时听过这位侯爷的一些传闻,真的吗?”
桌下的手掌绞着手帕。
他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我哪里晓得别人的私事,你的这件事我可以帮忙,至于罗萱的嫁妆,那我可就无能为力了,全靠你一人了。”
陆虞衡始终不想管得过多,以往对于这些不平之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不知为何,她一求他便动了怜悯之心。
他可不算个好人,也是水深火热里走出来的。
“这是自然,多谢兄长帮忙,小妹一定谨记于心,日后定当报答,结草衔环以……”
“得得得,少给我咬文嚼字的。”
陆虞衡连忙摆手,听到这些文绉绉的话他就头疼。
语气多有不耐烦,可眼里竟有一丝宠溺溢出眼眶,沈清筠看着他,不禁看得痴了,虽然还是没见过他的模样,可他的声音深得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