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
也罢,正好借机出去躲躲。
想也知道,今日之后,家里恐怕要闹翻天了。
她低声应道:“多谢崔郎君,我会去的。”
崔慎欣喜不已,本次诗会有宋国使臣在,他此前一直为使臣做接待,自然当仁不让做了诗会主持,说不准陛下到时也会驾临,这样能一展才华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故而便想向冯娘子邀约。
眼见她答应,崔慎连忙取出拜帖交由女郎。
只是女郎看着仍不高兴,他想宽慰女郎,又担心她嫌她多事,犹豫一番,他还是开口说道:“我不知女郎遇见了什么事,只是不忍见女郎伤心。”
“人生不过短短三万天,乐是一天,悲也是一天,若是为了些许小事,未免太过不值当了。”
听了这番话,冯照有些诧异,她抬起头来看着崔慎,而他面含笑意地看她。
冯照见过太多要讨好她的郎君,但她知道他们看重她的容貌,看重她姓冯,或许也有些图新鲜,看重她不羁的个性。
他们都将她当作获胜的奖赏,一种珍贵宝物,是胜者的装点。她也不以为意,毕竟她看重的也只是他们青涩的面皮而已。
可她能看出来崔郎君是真心实意的,或许他心里也有别的心思,但至少在她面前已经格外真诚,用真心在宽慰她。
遇上一个骗子,总不会所有人都是骗子。
而且他说得对,为了这些破事,赔上自己的心力毫不值得。
她面色终于好转,崔慎见了也开心起来,于是高高兴兴地走了。
冯照回房后一头倒在床上,脑海中翻江倒滚,身体却僵直不动。
她想到了当初面见太后时自以为高明的小伎俩,想到了被罚入瑶光寺的日日夜夜,又想到了与陛下初见时惊为天人的心情,想到今日华胜寺难以收场的局面。
太多场面,太多人混在一起,像是五彩颜料混入脑中无法分开,她渐渐难以思考,慢慢地睡着了。
外间守着的澄儿和玉罗对视一眼,上前去给她盖好了被子。
这一觉,便从下午睡到了次日清晨。
冯照醒来后,顿觉神清气爽。
今天家中必有一吵。
她仔仔细细地洗漱梳妆,好好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心中越发沉静。
就在她落下最后一笔时,侍婢来报:“女郎,府君遣人来请娘子过去。”
冯照毫不意外,她施施然走过去,房中冯宽和冯延已经等着了。
室内一片沉寂,冯照看了看二人率先开口,“阿耶有什么吩咐?”
冯宽长叹一口气,“我不是你阿耶,你才是我祖宗!”
他指着这个不省心的女儿,痛心疾首,“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儿!”
“你这不是踢到了铁板,你这是把铁板往尔父身上砸!”
说罢又摸了摸鬓须,好平复自己的心绪。
这么些年,他被冯照气得多了,只是大多时候无伤大雅也就过去了。
然而这次,事关天子,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冯家如今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然而火一烧完,薄冰散去,底下便是万丈深渊。
冯照不服气,“我何错之有?”
冯宽瞪着眼睛,“你要是不这么肆意妄为,哪还有这事?”
冯照毫不相让,“这干我何事?明明是他骗我,我才去教训他的,谁叫他瞒着身份。”
“什么他他他,那是陛下!”冯宽不满她如此轻率。
“他身为天子,不是更应当正己率人吗?欺骗我一个小小的女郎算什么?从君不从道是为贼!”冯照翻了个白眼。
“嘶……”冯宽一时情急,揪掉了自己的两截胡子,痛中直呼,“你简直大逆不道!”
连一直不敢说话的冯延都坐不住了,“阿照可不能乱说。”
“陛下微服出宫,自然得隐瞒身份,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一个人。”
冯照讽笑一声,“我入瑶光寺,我不信他不知为何。况且二妹不是要做皇后了吗?我不信他不知道。无非是要享齐人之福而已!”
冯宽沉着脸,“那也由不得你。”
冯照气极,“照你说的,我和二妹之间还要争个谁做大谁做小是吗!”
见他脸色难看,她继续往他肺管子上戳,“你这么想去不如自己去,说不准看你是长辈,给的位分还高呢!”说罢摔门而去。
冯宽气得脸色铁青,冯延看着不敢说话,小心说了一句,“阿照她还不懂事。”
过了许久,冯宽长叹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太小了,以为万事都能如意,还不知道今后的路不是想选就能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