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照眼泪汪汪,终于能找到人为她做主了。
见她满脸伤悲的样子,太后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进宫这么久了,还受了委屈,肯定也想家中爷娘了,你先回家好好歇着,也好好孝顺父母吧。”
冯照顿时脑子一激灵,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怪不得太后没有罚他,这是完全放弃让她进宫的意思了吧。她在御前犯了大错,引得陛下盛怒,结不成婚姻之好,还差点结仇,太后对她终于失望,耐心也消耗殆尽。
固然太后没有直说,还说要好好教训皇帝,但她心里恐怕已经彻底将自己排除在外了。
一个废弃的侄女还是早早回家为好,太后不愿再在她身上花心思了。
冯照心里不知是何滋味,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初她苦求的结果,现在摆在她眼前,她心中却五味杂陈。
从今以后,宫中的荣华富贵都与她无关了。
但此时即使太后不在意,要她继续留下来,再去求盛怒中的陛下,她也是不愿的。
于是就在这样矛盾的情绪中,冯照坐着一顶小轿,慢慢悠悠地出了西阳门,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中。
秋风乍起,草木摇落,窗外一片丹凤黄花,碧云万里更显辽阔之景。
眼见宫外秋景已至,冯照沉郁的心情也不免开阔了几分。
回到家中,只见府里热热闹闹,奴婢僮仆来来去去,手上搬着拖着什么宝箱珠匣都是满满当当的,见大娘子回来了都脱不开手行礼。
冯照心里疑惑,但眼下身累心累,暂不想掺和别的事,只一心想着回去歇一歇,便略过去走了。
往院子里走去,正巧碰见玉罗从里面出来,“女郎!你回来了!”
冯照来不及回应,只见玉罗转头向院子里跑去,一边大喊:“女郎回来了!”
等她进屋才知道,原来是阿娘来了。
常夫人见到她欣喜不已,忙上前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道:“看着瘦了。”
她也惊喜,问道:“阿娘怎么来了?”
常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进宫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是派人来府里问出来的,你这不是平白叫我担心么?”
冯照道:“这不是不想让阿娘担心么,而且您看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么,一点磕碰都没有。”说着,她原地转了个圈,“完璧归常。”
常夫人嗔怪道:“油嘴滑舌。”转而又问起她在宫内种种。
冯照轻描淡写地说了她与皇帝的纠葛,听得常夫人瞠目结舌,如遭雷击。
冯照在阿娘眼前挥了挥手,“阿娘,你没事吧?”
好一会儿,常夫人才认清事实,又把她上下打量一番,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女儿。
“你……你胆子也太大了!”
“这这这可是一不小心就要砍头的!”
冯照噘着嘴不满道:“哎呀!阿娘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不应该跟我一起痛斥他吗?”
常夫人赶紧捂住她的嘴,“你还敢乱说!”
冯照蹙着眉道:“阿娘我知道分寸啦!这不是有太后在么,他还能真把我砍了,朝中的大臣骂过他也没被砍头啊,我不过说话重了一点而已。再说是他先说我的,我这是反击!”
常夫人已然无言,这个女儿比她预想的更加离经叛道。常言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但阿照丝毫不这么想,她只想着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哪怕这个人是皇帝也不例外。
常夫人也不知道她这种念头是怎么来的,但一想,女儿这种念头将来到哪里都不会吃亏,总归也是件好事,如此倒也罢了。
只是她还是叮嘱道:“你跟我这么说就罢了,在外面千万不能这么说,一点苗头都不许有,知道么?”
冯照便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当然知道。你是我阿娘嘛,我只说给你听。”
常夫人见她不以为意,又担心道:“太后是怎么说的?”
冯照叹了口气,“太后恐怕大失所望。”
“太后对大娘子很失望吗?”英华立在床前问道。
太后看了英华一眼,只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说完竟笑了,“皇帝向来克己复礼,今次大动肝火倒很是难得。”
英华也跟着笑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说不定陛下这样文雅的人,就得大娘子那样泼辣的才能挑动凡心呢。”
太后睇了她一眼,“瞧你说的,把他说得跟什么似的。”说完又想了想,又吩咐道:“陛下恐怕气得不轻,你去问问,叫他过来一趟。”
英华领命前去,但刚走了几步又被叫住。
“罢了,他现在恐怕还在气头上,那种话也说得出来,满脑子装的都是女人,我这个老妪他怕是也不想见。等他气消了再说吧。”
英华失笑,继而躬身应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