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稔刚及弱冠,面如冠玉,眼含秋水,恰似秋水过红枫,夜雨泛轻舟,身量颀长,一身青衣,又是满腹经纶,已经入朝为官一年有余,即使只是户部中的小小照磨,也前途一片光明。
林瑛于是领着两人回到书房。
林瑛走到书房博古架后的圆桌旁,示意兄妹二人坐下,抿了一口茶,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冬意,为父知道你有些意外。但是,”林瑛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茶盏在红漆木桌上曳出一道晶亮的水痕,
“封妃一事,实在是无奈之举。皇帝借淮南王府反诗案肃清朝堂,为父不慎牵连其中,连累了你。皇帝将为父传召至明光殿中,与为父详谈,为父不得不倾其所有,只为保下尚书府。为父——对不住你。”
林瑛掏出手巾擦了擦泪,浑浊的眼睛颤抖着看向冬意。
“这实在是为父贪心,害了你。我一心想着守正为清,但却没有考虑到中立的代价。为父错了。此去宫中,一切小心,为父自会在朝堂尽力为你提供助力。”
林瑛紧紧握着冬意的手,定定的看着她。冬意心中冷笑,但还是一幅悲伤而努力克制自己,感谢父亲的样子。
“父亲,我知道了。女儿此后长居深宫,父亲要保重,记得每年清明和母亲祭日,替女儿上一炷香。”
林瑛点点头,又擦了擦眼泪,看向林秋稔,坚持要他立誓,以后会尽力帮助深宫的妹妹,绝不会让妹妹孤木难支。
林瑛又和兄妹二人交待许久,这才抹着眼泪,让兄妹二人回房休息。林瑛红着眼睛,看着女儿和儿子慢慢走出院落,关上中门,缓缓倚着朱红的门扉跌坐在地,“啊......啊......”,终于压着嗓子哭了出来。
林秋稔和冬意走到院门外,月亮挂的高高的,白而亮,但是亮的不近人情,自顾自亮着。古往今来,然而月光一样的亮着,什么事都碍不着他它。林秋稔看着妹妹月下平静的脸,连一丝眉眼处的不忿都没有。
他的妹妹自小娇生惯养,母亲早逝以后,父亲将她当作眼珠子护着,他也尽力让妹妹过的快乐一些,她怎么会这样平静?
林冬意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与他对视。
“兄长,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该懂了。从前,你们呵护着我,现在,我过了这么些年的好日子,也该懂你们的不容易了。兄长,我进宫以后,父亲,你要多照顾......”林冬意说着,哽咽了嗓音,也落下泪来。
林秋稔伸出手来,顿了顿,只好拍拍冬意的肩膀。
“冬意,进宫以后要谨慎小心,伴君如伴虎,家里不要什么无上尊荣,只要你平平安安的。纵然天潢贵胄,亦有其中酸涩,冬意,你要多多保重,等着哥哥做出一番功绩来,为你撑腰。”
冬意只是闷闷的答,眼边红红的,用指腹擦去眼角的泪水,但她低垂着的眼睛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情绪。
月上柳梢,冬意回到房中。梳洗一番,梅兰竹菊四个丫头退去,冬意在黑暗的内室中睁着眼睛细细想着今日的一切,眼中清凌凌的一片,只觉得这闺房,夏日里也凉意不减。凉风吹动床边的帷幕,就像是有个人轻轻的在她耳边呵气。
身不由己,心难从命,纵然是“她”那样千娇万宠的闺阁小姐,也躲不开别人的摆布,或者说,“她”就是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冬意心烦意乱,索性坐起来,趴在窗边的矮几上,身上凉得吓人,脸上却是热刺刺得红了两颊。就当她略一偏头的时候,细微的破空声让她心神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