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意并非没有考虑过在元善观清修的风险之大,但是在深宫之中要人命的手段和想要她命的人可比在京郊的道观里多多了。
也许是一份点心,也许是一壶茶,也许只需要太后的一句言语,也许只是皇帝的听信谗言,而在京郊的道观里,大概会是刺杀或者投毒,而且,道观的势力构成终究更为简单。再者,也符合尚书府目前所需要的低调行事,封妃的风头太大。
最后就是老皇帝,冬意没办法接受一个年近五十的老东西做自己的丈夫。冬意不得不承认,这是她的浅薄,但是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姑且算作是她年轻吧,带着点刚直。
令冬意意外的是,清微并没有出现。
冬意猜想来,猜想去,终究还是归到那个紫衣女人身上。在朝臣之中,这个女人无疑是个例外,首先是不同于一众臣子的着装,其次就是她身上的气息,不像凡俗世界中的人,倒是和清微有一定的相似。
彼时的冬意不知道,令她惊讶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包括一个意料之外的包袱。
冬意猜想,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有灵力的事情。那么,能够为自己遮掩的就只有清微了。
冬意心中生出几分感慨,同时也想到清微收自己为徒的原因。是因为一样的气息吧?最多的是出于自己的善良吧。
冬意不是没有察觉到老国师对自己的怀疑。
那天金铃的响声一寸寸打破了冬意的侥幸,这世间的能人太多,冬意现有的底牌只是一点雕虫小技罢了。这空茫的世间使得冬意感到几分无奈,冬意偶尔会想到自己前世的父母,但是她们影子一样飘过回忆,冬意从回忆里抬起头来,只感到深深的荒谬。
只是最近,冬意最常想到的,是清微。
风过无痕,唯有月落西山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冬意看过一重重青山,和“她”与苏凌峰初见的回忆里的青山雾霭慢慢重叠,最终在轮廓上合二为一。
远远的道观山门出现在眼前,一众女道长站在门前迎接冬意。
元善观的牌匾正正好好的挂在屋檐下和波纹状的屋檐相接,万几宸翰,道观占据一座山丘,错落的屋室绵延到云雾深处。
冬意脑袋里忽然蹦出一句话。
发了。大大的发了。
这整座山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冬意深吸一口气,走下车架。
“参见谨妃娘娘。”
“免礼。梅素,扶风驰道长起来。”
梅素上前扶起了一位年纪稍长的道长,道长随即道谢。
“众位道长请起。”
道长之中有一年纪尚轻的,上来扶着风驰,领着冬意一行人往道观里走。
“娘娘小心脚下,近来雨水多,怕会沾湿了鞋袜。”
梅素眼神示意几个小宫女为冬意提着裙子后摆,自己则是搀扶着冬意。
“小姐小心。”
冬意一语未发,只是平淡的向前走着,但清微的眼神忽然又出现在冬意脑海之中。
冬意入观以后,随着冬意来到元善观的卫兵就守在山下,每月换值,从属于皇宫中的御林军。而道观最外边又是五六个太监,大多都是宫里的宦官手底下的徒弟,却不是可以继任的,怕是来探探虚实顺便押宝。
冬意随风驰来到山顶的院子,自己从今天起就要在这里待着了。左右厢房前摆着几盆兰花,其中就有林秋稔院子里的一盆,长得茂盛,却总不开花,没想到他倒是把这盆兰花托付给自己了。
夜色渐深,风驰和年轻的道长就一步步走下石阶回到稍远的住所去了。
冬意经过中门才到自己住的地方,粉墙青黛,看起来倒像是东吴一带的房子。
眼前是一座二层楼的建筑,天井之中是一个小小的湖泊,清碧的水映照着冬意的面庞,飞虹之上约略三五盏灯,门前挂着风铃,推开门,是雕梁画栋的房间,正对着门的是一整个圆桌,由细纱屏风隔出桌案,树状灯静静的立在书案旁边,照的书架上到屋顶的各色书籍这样温馨。总的来说是素雅宜居的。
冬意走到桌案旁边,上面摆着的是父亲给“她”做及笄礼礼物的砚台。
大概,林瑛也是曾经对“她”寄予厚望的吧。
越到黎明,风雨越大,电闪雷鸣。
冬意窝在自己的床上听雨声,窗外偶尔飘进来一缕桃花香,屋内微微的发冷,冬意的被子里确实温暖柔软的。
冬意幸福的闻着被子里的檀香,全身放松,开心的蹬了蹬腿,发出傻笑。
风雨之声中,似乎夹杂着某种不祥的意味。
苍峰山麓,一场围杀正在风雨之中进行着。
月白长袍的人被一群身穿夜行衣的人围在中间。刀光剑影之中,被围杀的人勉力以两掌打伤身前的两个人,随后剑花逼近了刺客,却是佯攻,随后便闪身离开,逃向元善观所在的逍林峰。
雨滴渐渐落在地板上,月白长袍的人推开木门,浓重的血腥气弥漫院子里,掩盖了原本的清香。
冬意在房间里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喘气声和兵器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