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冬意便和沁雪一同离开了。
钦天监门口的日晷已经到了丑时,识海之中,锦囊的位置才开始移动,冬意看着漆黑的夜空,心里浮现出一些忐忑。
纵然自己已经选择了进入混乱的朝局,但还是对于前路有着未知的迷茫。
也许跟着拿锦囊的人会得到更多的消息,但是也容易打草惊蛇,冬意想了想,按耐住自己的急躁,沉下心来,打坐修炼。
直到天明,春雨停了,院中的梨花落了满地,一身青色衣衫的梅素拿着扫帚将梨花扫进一旁的花圃里。
细致的清扫,一片花瓣也不留,青石板上什么也没有了,梅素婷婷袅袅的身影就像是一阵轻烟,风一吹就要散了。
梅素安安静静的转过身来,冬意却觉得她仍旧像是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脸的人。
“娘娘起了?可要用些早膳?”
梅素领着冬意进门,挑起珠帘,微微侧身引冬意跨过门槛,随后便是平平淡淡的布菜,盛汤,冬意端起汤碗,却没有喝。
“梅素,你会不会怨我?”
“娘娘说笑了,梅素从未怨过娘娘。”
“梅素,云起真有那么好吗?竟然值得你为了云起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梅素放下了筷子,站直身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像是失去了支柱一样,挺直的身体塌陷了下来。
“娘娘不懂。”
“‘她’也不懂吗?”
“你不妨杀了我。我已经给你下毒了,不是吗?”
“大可不必如此。我知道你必然有难处。你与‘她’相处多年,虽是主仆,却以姐妹相称,你们之间的情谊,我也看在眼里。”
梅素抬眼看着冬意,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恨意,温柔的褐色眼睛里射出两道怨毒的光。
“你懂什么?!”
沁雪见此,连忙上前一步,挡在冬意身前。
“你知道我被爹娘卖云起,又到这里为奴为婢有多艰难吗!从小,这两个老不死的,就只想要儿子。好了,到老来,儿子叫人拐走了,什么也没有了,女儿一个个都离了心,死的活该!我恨,分明我的天资不在那个吸姐鬼之下,我也饱读诗书!”
梅素哽了一下。
“我恨她,我恨她为什么非要挡我的路,明明她只要不出声就好了,我说过叫她不要来书房。为什么又偏偏出现在书房,要是她没来,我也不必……”
梅素狠狠瞪了一眼沁雪,掀掉桌案上的文房四宝以后,随意的坐在桌案上。
“我恨她。我巴不得她去死。可我没想过她真的死了。”
说到这里,梅素的嘴唇颤抖了两下,微微别过头不再看着冬意。
沁雪沉吟一会儿,轻声开口道:“你怎么又会嘱咐她呢?如果你恨她。”
梅素此举,像是求死,实则求生,陡然殷勤起来,自然会让冬意两人起疑心,梅素的聪明不会略过这种逻辑上的谬误,而且梅素也没有叫破冬意的身份,并不像是鱼死网破之前的恶意。
梅素是要打破现在的局面,她并不想接受眼前这种受制于人的僵局,这完全就是个绝境。
她既然敢下毒,大概就是云起给了她什么命令。但是这明显是将她当作一枚废棋了,梅素只好转而在冬意这里谋求一线生机,于是就演了这么一出惦念旧主,心中有愧的戏。
“你为什么认为我不能,或者说不会杀了你呢?”
冬意在心里阴暗的想到。
“云起这个组织残忍冷漠,梅素,你杀了她,午夜梦回不会愧疚吗?”
“我……”
梅素喉头一紧,呕出一口血来。
“我恨她……我恨她……”梅素抹了抹眼泪,“可是我把她当妹妹,不是我杀的她,实在是那个人武艺高强,我也没法阻拦。”
冬意从凳子上站起来,绕着梅素走了两圈,停在梅素面前。
“如果可以,你想不想彻底摆脱云起?”
“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我会帮助你,但你要知道,我的帮助并不出于善良,你可能活不到脱离云起。”
冬意微微颔首。
梅素坐在一片狼藉之中,抬起头,脸上带着泪痕,抿了抿嘴唇。
“自然尽心竭力。”
月色朦胧,冬意感受着锦囊的位置,坐在钦天监右偏殿之内,面前摆着尚书府的信笺。
府中的暗桩已经被清除得差不多了,但是皇帝留下的一个暗桩为了让皇帝安心留下了。
现在,尚书府才是完完全全的可用的势力。只是不知辽西将领内部的肃清是否也是如此,柳溪身在京城养伤,苏凌峰先行回到了辽西,凭借将军府的威望应当能够有所威慑。
但真正的肃清一定只能交到辽西兵力的真正掌握者,柳溪手中。
“苏凌峰此人看似正派,实则寡意冷心。尚书府在原书之中遭逢大难,苏凌峰又与‘她’的哥哥是多年好友。仍然由‘她’从京城骑马逃出,颠沛流离到南境才姗姗来迟。不过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罢了。”冬意想到。
但柳溪却不同,柳溪对‘她’的关照,出于怜悯而关于善意。故而冬意也更愿意接近柳溪。
但既是为了自保,又是为了尚书府,冬意不得不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