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纠结酆小洪这位仙君究竟想干嘛,理清思绪后,急忙朝四周道:“误会啊,误会…”
“切勿四处传言,有损功德啊。”
“哎,这花…也是误会。”
“眼见不一定为实,听我一言,这是一场误会…”
“误会…”
酆小洪:“…”
这事吧,结果的确如酆小洪所言,没有以第五茗之名大肆宣扬而开,而是小鬼传说里,又多了一个群鬼都羡慕的话本——青梅竹马共黄泉,岁寿未尽返阳间。红衣加身喜得很,双双执手度华年。
便,没有然后了。
出了城隍庙,和来时路一样,他们需途经了东河镇,和镇内那二三十座村庄,才能到达平安村。
却又和来时不一样…
一来是埭骰埭桡二人有了戒备心,没有了来时热情。他们在给第五茗和酆小洪解下锁链后,便一人在前开路,一人在队伍末尾看守,暗约私定,与中间之人膈上两臂距离,警惕行事。
二来呢,这一路返程之景,实在是变化得太多。
镇上和村庄四处遍布清理淤泥碎石之人,修葺房屋的村民,神龛前祈福求平安的信徒,皆不复存在。
前几日,虽种种景象破败不堪,却是一片生机尚存,只待假以时日,定能回到灾难之前。
如今,再观这方圆之境,具是清净空辽,祸结兵连。
四处俱烧着驱散疫疾的草药,雾蒙蒙一片,偶有零星百姓白布掩面,穿梭在这片厚雾之中。
拨开浓雾,细细查看,便能发现,这雾非雾,而是烟。
掩面的百姓,也是一片病色,他们手中除了搬运草药和材火,更主要的是他们还拖拽着和他们一般身量,不再动弹的掩面百姓躯体。
草药燃烧而出的烟尘,从他们消失的尽头飘来,寻迹而去,便能看见,那方竟燃着熊熊大火,火堆里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烧着后,飘出许多黑烟,混着草药的浓雾,掩盖了这瘆人的地方。
不仅如此,在凡胎肉眼之外,火光之旁,浓雾之中,裹挟了不少还未来得及被无常锁魂带走的魂魄。
其中,也有和埭骰埭桡一般,临时上任的无常,因对引魂一事的不熟练,导致迟迟未能及时把鬼魂收集带入地府,同鬼魂一起焦头烂额在原地。
初见此景,排头的埭骰心有不忍,停了下来,让后方专心走路的第五茗,差点一不小心撞了上去,幸好,酆小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第五茗。
第五茗看清了情况,叹道:“虽世事无常,但只要他们去下一世投胎,便不会记得这一世的苦楚了。”
埭骰眼含水蕴,感同身受道:“可是…就算投胎了,也都不再是这一世了,这一世的亲友,功业,牵连…都留有遗憾。”
想到凡人一生不外乎是一本命格簿子,第五茗眼睛一闭,冷声道:“这些都不过是一则故事,讲完了便完了,没你说的那么多因果。”
头上日光晃过,她心中也生出一丝焦虑,好言催促道:“埭骰大哥,我们还是赶快上路吧,本来就在城隍庙耽搁了,再在路上停留,我们二人肉身毁了,就没法子还阳了。”
在埭骰听来,第五茗口中满不在乎的话,和她此刻的举止完全不相对。
他人一生是故事,而第五茗的一生,从她言语中听来,却不是了。
埭骰本来对第五茗心存好感,慕她心善懂得多,知事解事,处处为他人着想,此时却不这样想了。
埭骰别扭地轻哼一声,碎碎吐槽道:“自私自利…你都赶着还阳,别人就不急着投胎吗!我瞧前方那小鬼,再不从身体里拽出来,这烈日之下,那肉身估计得变尸傀了。”
二人感慨着,前方那堆尸体中,一白无常正对着尸体里迟迟叫唤不出来的鬼魂发愁,让埭骰不免想起石料场的经历,注意力顿时跑向了远处。
只见那尸体上有丝丝黑气。
埭骰此行之前,特意向同僚请教了不少,眼前景象同僚们最后讲的小鬼异变之状十分相像,他不由得满面愁容,为那白无常担忧,不经意间,便嘟囔出了这么一句话。
第五茗道:“尸傀?”
循声望去,她的眉头,随着她看见的景象,慢慢拧了起来。
双子连心,埭骰心有悸动,埭桡也是有所感应,从后面走了上来,听闻二人对话,观察着酆小洪的动静,缓和道:“埭骰,你去前方帮帮那无常,我带蒲小明和酆小洪继续赶往石料场,时间不早了,不及时回到石料场,他二人估计也难以还阳。再说了,此事是我们兄弟二人的过错,切不能再生变故。”
埭骰点头道:“好,你们先走,我稍后就追过来。”
闻言,第五茗心中一怵。
瞧见她深思的模样,酆小洪在她耳旁轻声道:“他的话过了些…但我知上君不会记恨这些,是在担忧?”
又指了指埭骰离开的方向,顺手看去,盯着那勾不起魂的白无常,和那黑气缠绕即将要异变的尸体,他道:“一介无常,怕是无力处理。”
埭桡已经开始在前方引路,第五茗跟了上去,一边摇头,一边道:“没有。”
酆小洪见状,目光一沉,不在相劝,跟了上去。
那黑气的确是鬼怨,但在城隍庙内听常遇春说了第四城隍的事,第五茗便不再对这路上所遇有过多担心了。
酆小洪却再度劝道:“上君,当真不打算过去瞧瞧?”
第五茗一顿,疑惑看向身旁人,道:“仙君…”
“是不想还阳了?”
酆小洪一怔,诧异的摇了摇头,道:“不是,上君要去还阳,我自然现在是想和上君一起还阳,但我知上君比起再世为人,会更在意那些小鬼们的死活。”
眼睛在下三道受损后,能看见的并不比埭骰埭桡看见的多,第五茗反问道:“小鬼们的死活?什么意思?”
凡人一世只是一故事,对于「蒲小明」这一世,也是同样适用,第五茗并没有说假话,急着还阳,是因为她发现了有人不想她还阳,她只有到了「蒲小明」的尸体旁,可能才会找到答案。
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的呢?
是常遇春托酆小洪带来的那一壶茶酒?
第五茗醒来后细细想过了,她这人,若是真的醉酒,会断片到不有丝毫记忆,但那壶茶酒的醉晕之际,她倒下之前发生的事,她都一直记得。
所以她昏睡四日,便不是醉酒。
她怀疑过常遇春,但那死后都不愿化厉鬼的人,怎么会给一个刚脱离肉身的小鬼送这种东西,定是有人假借他之手,送来的。
她也怀疑过身旁的酆小洪,从一开始,这人恢复仙君身后,便十分可疑。
但奈何几番询问,酆小洪都没有说过假话,甚至毫不担心将矛头引到身上,甚至这一路,还马脚毕露地看似阻挠她“还阳”。
合计下来,第五茗便认为酆小洪没有缘由将她灌醉,且刚才发问,酆小洪也未做迟疑便回答了,更消了第五茗的疑心,心中更愿相信酆小洪是受人指使,或是像常遇春一样,被人蒙骗。
尤其是即将发生的事,稍后,还让第五茗对酆小洪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意。
“啊!”一声惨叫,从三人身后的远处,弱弱地传了过来。
埭桡似受锥心之痛,瞬间瘫软在地。
酆小洪坦白道:“上君,那无常出事了,尸体有问题,里面有东西。”
“你劝我,原是因为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