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深处走几步,松汛终于看到了一道蜷缩在墙角的身影,对方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双臂环抱住膝盖,透明的、薄薄的一层皮肤贴着血肉。
女生的脑袋低垂着,哭声压抑。
“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脚步声不算轻,在松汛靠近的第一秒钟,薛夷瑶就发现了她。
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链子,在清秀的脸庞上流淌。
若有若无的果香味萦绕在鼻息间,青苹果味中点缀着淡淡的花香,温润而干净。
这股香味很特别,一闻到它松汛就感觉自己头晕目眩,浑身发软。
她木木地望着对方。
眼前哭红了眼的女生生得眉清目秀,脸庞上装点着一双圣洁如雾的眼睛,看着她湿润的眼瞳就好似被拉扯着进入由淡云绿水编织的世界,天生给人一种怜爱感。
不合时宜地,松汛想到了春神,对方纤长而柔软的睫毛被泪水洇湿,就这样泫然欲泣地盯着她。
骤然回过神,松汛急急忙忙地从书包里拿出一盒未拆封的抽纸塞进哭泣的女生手里。
对方愣了愣,眼泪也跟着停了,就是眼圈还红着。
她低头看了看被松汛硬塞过来的抽纸,又瞅了瞅满面赤诚的松汛,顿了几秒,随后略显生涩地朝松汛比划了几个手势。
松汛看不懂手语,她只能疑惑地轻眨了下眼睛,接着就打算从书包里拿出纸与笔和对方书面交流。
就在这时,一道缠绵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
“她在说谢谢。”
冰冷的触感令松汛身体一颤。
咚。
咚。
咚。
松汛的心脏狂跳,脖颈发凉,她惊愕地偏头,一张苍白妖冶的美人面跃入她的眼帘,眼下泛着乌青,黑色的长发湿答答地垂着,眼尾有淡蓝色的细闪,无端令人想起蓝闪蝶。
松汛称她为女鬼小姐。
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松汛的心头,女鬼小姐的眼睛看上去毫无生气,与哑巴妹的生动眼睛截然不同。
这种扑面而来的“对比感”令松汛被吓了一跳,她霎时跌倒湿漉漉的地面,手掌在粗粝的水泥地上蹭出一道血痕。
哑巴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惶恐,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松汛受伤的手,将陷进皮肤的小石子取出,然后用纸巾擦去流出的血液。
她又哭了,眼里重新泛上水雾,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着急忙慌地打着手语。
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啪嗒一下砸在松汛的掌心里,她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
松汛的注意力被转移,她微微歪头,话语很轻,“你的眼泪像冰雹一样,好大颗哦。”
漂浮在空中的女鬼小姐冷冷地替薛夷瑶翻译:“她说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受伤,她对不起你,非常对不起……总之就是一直道歉,对了,你现在最好不要对我说谢谢,因为她现在看不见我。”
松汛感觉女鬼小姐有点儿眼熟。
她悄悄地移开眼,想装作没看见她。
女鬼小姐啧了一声,“能别装了吗?”
松汛听话地把目光挪回来,仔细打量她:“你头发好长呀,外面下雨了吗?嗯……你头发湿漉漉的欸。”
是面对陌生人不该有的熟悉口吻。
女鬼小姐微微眯起眼睛,俯身凑近她,声音有些冷:“你还记得我?”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松汛小幅度地摇摇头,轻声细语地、没心没肺地说:“我应该认识你吗?”
哑巴妹还在哭,没注意到松汛的怪异举动。
女鬼轻轻笑了一声,面颊缓慢地贴近她,“你果然不记得了,我是梅茯呀,你以前最好的朋友,你忘了吗?我们曾经发誓要永远在一起的。”
梅茯,松汛童年时期最要好的朋友,算半个青梅,因为等她们的年龄到了十二岁的时候,梅茯的母亲突然带着梅茯搬了家,连电话号码也注销了。自此梅茯如同人间蒸发,松汛没有再得到对方的一点消息,一点都没有。
没想到再次见面是在这种情况下。
看见曾经的童年好友变成鬼了,大多数的人第一反应可能是害怕,但松汛只想问问对方为什么这些年都不主动联系她,她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一直不联系的“朋友”是陌生的路人吧。
梅茯看着她,瞳仁仿若两颗流动着黑色物质的玻璃珠。
现在的梅茯和小时候的梅茯差别好大。
这是松汛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好奇怪,怎么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眼泪好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