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他根本不是人,他是鬼,他早就死了,这是一桩冥婚!”
云怀的喉咙像被砂纸摩擦,发出粗粝的、带血丝的嘶吼。
“你家里人为了聘金,将你许给一个死人。你我约定私奔,奈何被发现了,他们将我用铁链锁住。”
“而你被关在房中,你为了反抗,才去跳河,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云怀的每个字都带着细微的颤音,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他眼泪含泪地看着林岁瑟瑟发抖的身体,发白的脸颊,迷茫无辜的眼神。
她害怕我……
我千辛万苦,赶在最后一刻而来,你不应该高兴吗?
云怀咽下哽咽,退到床下,与林岁保持距离,“吓到你了吧。”
“我不会伤害你的,在这里等着我,我给你看证据。”云怀转身出去,拉上房门。
林岁对他的脸也很眼熟,他也知道她的小名,但小名很容易被知道和猜到,而且拿着把沾血的大斧头闯进别人的新房,像什么好人吗?
林岁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跑肯定没有错,现在他都走远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林岁跳下床榻,拆下繁重的头饰,丢落金钗,拾起空空的烛台作防身。
做完一切,她直奔门口,结果……门被锁了,转头去跳窗,窗也被锁了,林岁坐在床上,45°仰望天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未几,云怀回来了,带来了许玉的排位和喜婆装扮的纸人,“这下,岁岁总该相信了我吧?”
纸人的眼睛是两团晕开的墨点,瞳孔大得离谱,嘴角被画得高高翘起,在惨白的纸皮上,腮红却涂得极浓,像两坨淤血挤在颧骨上。
纸人,丧葬所用,喜婆,婚礼所用,两者相结合,充满诡异感。
喜事上怎么会出现纸人?
除非是……冥婚。
排位在林岁的掌心躺着足有半盏茶的功夫,上面白底黑字地刻着,亡者许玉,卒于一旬之前,妻林岁。
“不可能,我昨天还触碰过他了。”林岁下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被牙齿咬出浅浅的牙印。
“他有人的体温吗?”云怀灵魂发问,许玉身上总是冷冰冰的。
外面传来异响,没等她反应,云怀的小臂已横拦过林岁的腰际,猛一发力将她抄起。
“冥婚,新娘以线缝嘴,桃木钉四肢,与新郎同棺。”
“你也不想落得这个下场吧。”
——
背上的林岁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尖叫出声。
许玉站在月光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青紫色的血管在颈间蜿蜒。
他周身,空气里浮动着陈年檀香与腐锈交杂的气味。
往日整齐束起的长发,现如今泼墨般垂落,发梢沾着未干的血,像朱砂点染的绢画。
他低笑时,唇角勾起一抹倦怠的弧度,眼尾微微下垂,只是瞳孔里没有光。
许玉早发现了他躲藏起来的新娘,语气轻柔,“岁岁,我是鬼,但我也是你相公,出来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虽然欺骗了你,但我对你的喜欢不作假,我也感觉得到,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云怀在林岁耳边耳语,厌恶鄙夷地说:“他欺骗你,玩弄你的感情,牺牲你的生命,让你为他陪葬,自私自利,还打着喜欢的旗号。”
最初的黑暗尚能忍受,可随着氧气一点点耗尽,无形的手攥紧肺部,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滚烫的沙。
脱水比饥饿更致死,多日未进水,舌尖开始舔舐墓壁上凝结的湿气,直到嘴唇干裂出血。
为了防止亡魂通过语言诅咒或者带来厄运而缝起嘴巴的新娘,甚至连舔舐都做不到。
不知第几天,皮肤下传来细密的痒痛,原来是蛆虫钻进了桃木钉的伤口,在血肉里产卵。
疯狂抓挠后,无济于事,反而指甲缝里塞满溃烂的皮肉。
林岁试图想象活人陪葬的痛苦,而这只是想象就让人毛骨悚然,不禁害怕。
许玉不得应答,慢慢走向林岁藏身处,云怀交给林岁一沓符纸,“这些符纸由大师所给,能限制许玉的行动,方才就是这样困住了他。”
“我倒数三个数,瞄准扔符纸,然后立马跑,不要回头。”云怀叮嘱道。
“三,二,一,扔!”
云怀乘乱,自然地牵起林岁的手,哪怕林岁身上还穿着属于许玉的嫁衣。
林岁的瞄头一向很准,符纸落到许玉身上,动弹不得,瞬间起火,无风,火势诡异地蔓延至全身。
他的左半边脸仍保留着生前的俊朗,右半边火烧过,焦黑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白骨。
可偏偏那完好的半张脸,睫毛低垂时,明明是鬼,却竟有种近乎神性的悲悯。
伤痕累累却依然俊美,像被暴力摧毁的艺术品。
林岁很听话,扔完就跑,没有回头,也就错过了这一幕。
“怕我吗?”被限制的许玉,轻笑道,任由火焰燃烧着自己,每个字都带着蛊惑的重量,让人耳根发麻。
“那就让,噩梦,春梦都是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