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而今又为何发作起来,可就这副德行,既敢惹是生非,还敢嘴硬不辩解的,也就夏时隐敢了。
还有谁能仿照的如此真细?
“你就只知道吼我!”夏时隐委屈嚷嚷,见跟不上,便举起手里的剑朝他砸了过来。
这回夏时现连躲都不用躲,因为夏时隐没什么力气,丢出的剑也只是沉沉砸到了才只几寸远的地上。
“还说不得你了?你还真是越长大越厉害......”夏时现趁热打铁,还想训夏时隐两句,摆摆做哥哥的款儿。
哪想到才刚起了个头,却见夏时隐竟一屁股坐了下去,伏在案上抱着脑袋哭了起来。
“做什么怪?又来了!又来了!哭哭哭!就知道哭!”夏时现气的干瞪眼。
“呜呜呜——”夏时隐本来没想哭的,可不知怎的,才干嚎两句,眼泪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没见到夏时现的这些天,夏时隐日日都在想他。
大概是太想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梦里见到的,却不是此刻在她眼前,还能跑能笑、豪迈热忱的夏时现。
而是前世她在冷宫里听到外面宫人谈起的夏时现,身首分离,死了也不肯闭上眼,七窍流血,一双眼瞪着周国的方向,怒目而视。
听说是周楼的手笔。
为了让不听训教的夏国人老实,为了让藏匿于人群里的忠士现身,周楼毫不犹豫割了夏时现的脑袋,插在长矛上,挂在宫墙顶,示威示众。
彼时的夏时隐被囚于室,根本没见到过,可她在梦里,偏偏就跟亲眼所见似的,看到了所有听到的细节。
好像全部都见过,跟刻在了脑子里一样。
梦里害怕,夏时隐也不敢喊出来,想着一定要躲好了,藏好了,要给哥哥报仇,给父皇母后报仇。
梦里醒了,也在害怕,不敢哭不敢出声,只躲在被子里,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这一世绝不能输了。
哥哥死的太惨。
哥哥还活着,能跑能跳,太好了。
“行了行了,我不训你了,我也不跑了。”夏时现在她耳边无奈絮絮,目光似海般深沉,又怜惜又不忍。“我就站在这儿给你揍成吗?你别哭了。”
夏时隐听得难受,她吸了吸鼻子,压下心里的痛苦,蹭着袖子抹了把泪,又抬起脸,顶着一双哭红的眼去看夏时现,“我哪次真揍你了?”
“你......”夏时现见夏时隐的双眼竟肿了起来,不禁吓了一跳,还以为夏时隐又是在假哭骗自己呢,哪想到竟哭成这样?
奇了。
牙疼般咧了咧嘴,夏时现掏出手帕,边倾身给夏时隐擦泪,边以防万一地悄悄摸了摸女孩的鬓下四方,唏嘘道:“我不也是?哪次没给你撑腰?”
夏时隐对夏时现的动作只做不察,又下意识地抬手拍了夏时现一巴掌。
这么一拍,两人反倒都愣了愣,下一刻,彼此的心里又都安定了些。
这是前世每回,听到哥哥这般略带奚落嘲讽的安慰,夏时隐都要回敬的招数。
从小养成的习惯别人总学不来吧?这点是绝骗不了人。
夏时现朝夏时隐腼腆笑了笑,态度从容,毫无心虚露短。
又在夏时隐的身边坐了下来,他抬手刮了刮眉角,不冷不热问道:“周楼的伤不是虽险却无碍吗?”
还是想知道夏时隐为何突然变化,到底发生了什么?
屋外的新月捧着奉茶盘小步上前,跪在案对面,快速收了收被弄乱的案面,才将新泡的碧螺春一一搁放在明光如镜的黄花梨雕云桌上。
顿在案边,新月悄悄抬眼,谨慎地看了公主一眼,又看了太子一眼。
见太子也定定望着自己,新月肃正神情,侧过身悄悄回话道:“一个多月过去了,公主也没去看周公子一眼。”
这话一出,夏时现的脸上并无意外,顿了一会儿,才装出几分惊奇。
新月一瞧心里便明白了几分,恭敬低下眸,惊讶于公主竟料事如神,面上却不敢松懈一分。
这才又继续答道:“可周公子的一应吃食,都是公主亲自看着的,问诊的太医也是一时不差,日日前来与公主通报。”
新月话音刚落,便被“有所察觉”的夏时隐气鼓鼓的顶了回来,似是不满又似是幽怨,她直戳戳道:“说这些做什么!”
新月连退了几步,将脑袋重重往砖上一磕,正气禀明:“想通容易,真要放下却是难事!太子殿下明察,公主整日里寻许多事来做,是怕闲下来,忍不住往回走罢了,公主知道周公子并非良......”
“胡说!住嘴!”夏时隐羞恼截住话头,拿起茶盖便朝着底下狠狠一砸。
“嘭咚——”茶盖滋啦啦碎了好远,盖上的水气也跟着跌了跌,落进毯子里。
幸好是没砸着人。
宫娥们吓地又跪了一地,如今埋着头瑟瑟发抖。
就连让新月多说几句都不肯?是不肯还是不敢?怕我知道什么?夏时现的脸色也冷了些,耐人寻味地瞧了夏时隐一会儿,才挥手道:“下去吧,都下去。”
新月爬起身,担忧地看了夏时隐一眼,又恳切地看了太子一眼,见太子朝自己阴郁颔首,这才将人一应领了出去。
屋里这下是彻底干净了,静悄悄的,才显得夏时隐的哽抽格外可怜。
夏时现强自按捺心中的怒气,眼神却愈发沉了,并不急切关怀,只拈起跟前茶盖,不紧不慢地拨动茶叶,缓声问道:“你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