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迅速赶来,给季飞扬换了一瓶点滴。
季飞扬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他缓慢眨了两下眼睛,说:“老师,我怎么会在医院?”
“同学,你发烧了知道不。”医生无奈道,“都四十度咯。”
……夺少?
一旁的李群面色惨白,感觉自己也可以顺便去心内科挂个号。
“保持侧卧,六小时内不能吃东西,记住没?”医生说,“点滴结束后按铃。”
“哦。”季飞扬慢吞吞地应了声。
李群看他那样,无比绝望。
完大蛋,他的清北苗子要烧成傻子了。
“我去装点热水,还想吐跟老师说啊。”
季飞扬:“?”
主任你被谁附体了,说话好温柔!
不应该上来就是三千字的检讨,把他骂个狗血淋头,然后一脚踹进厕所刷上三天三夜再放生吗?
季飞扬本来运行缓慢的大脑直接卡死机,他目送李群离去,还没消化完眼前信息,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思路。
“阳阳!”
季飞扬抬头,先是一阵热风袭来,随后面上感受到几滴水珠,很凉。
陈思婷接到老师通知,就匆忙告假,一路从护士台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一看见白色床单上的儿子,脑中那根纤细脆弱的弦断了,泪争先恐后地淌下来,接二连三地砸在儿子通红的脸颊上:
“你别吓妈妈好不好,阳阳,妈妈会崩溃的……”
“妈,我真没事。”季飞扬用没挂瓶的手轻拍陈思婷的背,语气轻松道,“看,意识清醒能说能笑,等会就退烧了。”
“你爸出事那晚意识也很清醒!你十岁生病前也能说能笑!”
“……妈。”
陈思婷情绪逐渐崩溃:“你们爷俩都一个样,说没就没,说生病就生病。妈妈只有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让我省心!”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跟你爸一起走——”
“妈!”
“请你把话收回去。”季飞扬瞪她。
陈思婷不说话了,只是一直在哭。
季飞扬叹口气,轻车熟路地开始哄:“妈,我错了。您先把眼泪收回去,成吗?”
“嗓子都成什么样了,还跟妈妈说没事。”陈思婷接过季飞扬递来的纸巾。
“台风天您还值班啊。”季飞扬转移话题。
“闲不住,不想呆家里,容易胡思乱想。”
陈思婷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测温,冰块似的,退烧贴重新凉快起来。
“我听姥姥说,社区卫生所招人,地方近,工作稍微轻松点,加班至少能回家吃顿饭,不然您考虑考虑?在急诊科您身体吃不消。”季飞扬偏头躲了躲,“别靠我这么近,真不怕传染。”
“传染就传染吧。”
“家里还有一老一小,陈思婷女士。”
陈思婷低头不吭声,只是用冰凉的手,一遍又一遍抚摸儿子滚烫的脸。
这时,病房门被人敲了两下。
李群在一旁给陈思婷解释情况,裴顾北接过保温杯。
季飞扬赶忙招手,裴顾北看了他一眼,将水杯搁一旁,然后弯腰拉近二人间的距离。
“什么情况?”季飞扬压低声音问。
裴顾北掀眸看他:“我说过,叫你别喝酒。”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快说。”
这个人,道歉跟惹祸一样行云流水。
“今早宿舍点名,我叫你的时候,发现你发烧了。”裴顾北说,“宋哥来前,我换了你的衣服,喷点空气清新剂,所以没味。”
他说自己怎么一股茉莉花的味道。
而且听上去,为什么那么像处理垃圾啊喂。
“主任去挂号,我跟医生说的情况,所以他不知道。”
“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季飞扬抓住裴顾北的手,晃了晃,深情表达感谢。
裴顾北视线向下,盯着两人紧握的手,忽然说:“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
“我换了你的衣服。”裴顾北简单强调。
“啊?”
裴顾北静静等待,几秒钟后,他亲眼见证一个红番茄变成熟番茄。
“都是男人,换、换就换了,你有的部件我都有。”季飞扬不自在地松开手,端起水杯润嗓。
“飞扬妈妈,真的非常抱歉,都是我们校方工作不到位……”
李群道歉道到一半,两人突然听见附近一声惊天巨响。
“烫、烫、烫、好烫——!”
李群大惊失色:“那是一百度的开水!裴顾北我不是让你放凉吗!”
“跟塔么关系,系窝寄几要喝……”季飞扬弱弱举手。
裴顾北遮住半边脸,站旁边没吱声。
“那你……注意点啊。”李群忍了忍,“飞扬妈妈,我们出去说吧,让孩子休息会。”
病房门关,不多时,传来两声难绷的笑。
“……憋笑惹!我问你,斗呢?”季飞扬踹旁边一脚。
“嗯。”裴顾北保持侧边站的姿势,头始终没转过来,“隔壁宠物医院。”
“你真厉害。”他缓了缓,往水杯里掺点凉水,递过去,“让你装病,没让你真病。”
枯竭的喉管总算迎来今日第一股甘泉,季飞扬哑着嗓子说:“……闭嘴。”
窗外,天气依旧糟糕透顶,他卡顿的大脑缓缓转到一个疑问点。
不对啊,照现在的情况看,应该是李群开车送他们过来,裴顾北是怎么在老师眼皮底下偷偷将狗送去医院的?
他问了,裴顾北找到一把塑料椅坐下,并没搭理他。
“……”季飞扬叹口气,“你可以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