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徐白二人回来,四人齐聚观澜院,才知道了原委。
龙景的龙家和当年的龙家没有关系,恰好同姓。
龙景当年被龙大将军直接扔到地方驻军里去历练,还是个愣头小兵,好巧不巧就去了皖州。某天军中轮休,龙景出门闲逛,遇见了常表姐,两人一见钟情,但并不逾矩。俩人就靠着为数不多能相见的日子见面,要么就是常表姐做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和吃食送进去给他。
有一次,龙景将自己的家世和身份告诉了常表姐,常表姐震惊之余只觉自家难以高攀,只怕二人就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景郎是路人”的结果了。但那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落入爱河的龙景如何肯依(朱、楚二人怀疑是白师姐的加工创作),赌咒发誓说此生非卿不娶,家里不同意他就自己挣功名。
常表姐也是心许景郎、君不负我我不负君的少女心气(朱、楚二人二度怀疑是白师姐的创作),也是下定决心追随心上人。
可不久之后,是常表姐失约了。她为了替曾茵儿伸冤,深知此路艰难,不想将龙景和背后的龙家牵扯进来,便只送去一封绝情书,就上了京城敲金鼓。龙景心灰意冷,驻期已到返回京城又随父驻边。前后也过去了几年,等他听说此事时心中才知道当初绝情的缘由,可也已经找不到常表姐的踪迹了,而他也在家里的安排之下成亲有妻了。
朱锦和楚央听后,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世事弄人。
“龙大将军当年已是高阶武将,龙统领前途无量,常表姐不想连累他也是人之常情。当年伸冤之路何其凶险,师父们步步安排计算,才护得常表姐敲鼓首告。”
“是啊,当时我记得常表姐一路人前脚刚出发,我们和你还有舒宁长公主后脚也出发了,就是怕告不成,只能依托你们俩了。”楚央想起那年赶路时是冬天,大雪纷飞,真是冷极了。
“是景师父和常表姐坚持,一定要堂堂正正为曾五报仇,师父才压着我和舒宁先不要轻举妄动,生怕龙家反咬一口说曾五依靠权势毁谤夫家。”
楚央又问:“常表姐现居何处,还在芜州吗?”
“在芜州,替阁里打理些外头的事,我们也去看过她了,”徐筠答道:“可她…至今未婚。”
朱锦楚央二人闻言一惊:“怎么?”
徐筠点点头,看出了她们眼里的猜测,说:“是,常表姐说当年对不起心上人,但过后辗转听说已有妻室,不可再打扰。心里一直念着他,拒了家中所有亲事,熬到现在也无人催她出嫁了。”
后来,也出来在临云阁的庇佑下谋生做事,更无心婚嫁之事了。
“常表姐至情至义,至纯至性。”
四个人也只能发出这一声感叹。
朱锦想着千万不能让龙景知道常表姐的其他消息了,万一他旧情复燃,闹出点什么事可咋整。四人说好,只当阁中机密,不可对外透露。
没成想,龙家来人了,但不是龙景,是龙夫人。递了拜帖,请朱二小姐将方便之时告知,想上门拜访。朱锦没有理由拒绝,派人请龙夫人明日过府一叙。
见了魏敏和曹氏,聊了孩子和衣服首饰,扯了京里的风味吃食,龙夫人终于讪讪地进入正题:“敢问二小姐,那日在骁骑营,我夫君是不是问了您一位常姓女子的事情?”
朱锦心中暗道不好,难不成是龙景余情未了被龙夫人发现了,这是要问出常表姐的事情去算账?等下,找谁算?要找找你自家夫君啊,和我们表姐没有关系啊。
朱锦端着客气的笑容说:“龙夫人的意思是?”
“二小姐您别误会,别误会,我没有别意思,也不是来找茬质问的,我只是……”龙夫人又急又乱,突然间停了下来不知如何开口,她低头纠结,话也戛然而止。
朱锦不想主动说任何引导常表姐身上的话,只好等她自己再开口。
龙夫人轻呼出一口气,心一沉便和盘托出:“我知道,我夫君与我成婚前有一名两情相悦的女子,可不知为何二人没能终成眷属,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她,但多年没有消息,他也从未在我面前说过。您也是女子,也成过婚,自当知道为人妻子是如何知晓在意枕边人的心绪动静的。那天从骁骑营回去,他整个人魂不守舍,一整夜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偷偷去瞧了一眼,他又握着一方帕子看着一封书信,早已陈旧褪色,我知道那都是那女子留给他的东西。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了,我留神打听了一下,那日是您和清宁长公主一行去了骁骑营,其他再无异样。我…我便想着问个清楚,不是您家就是长公主家了。”
朱锦心里也为眼前的女人叹一口气,她也是想和夫君两心相印的女子啊,谁又能真的忍受枕边人心里梦里有其他人呢。
可朱锦却不知如何回答她,只说:“夫人,世事无常,珍惜眼前人就好,无论如何,龙统领和夫人已是相陪半生,儿女双全。”
朱锦不可能透露半点与常表姐有关的事情,龙夫人也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朱锦将人送到门口,马车轮声渐远,她看着街上的行人摊贩,想起今日是十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常表姐便是生在十六,闺名月圆。
常月圆,可惜有情人再未团圆。
但也各自圆满。
她为表妹报仇,勇告权贵,一生义气豪天。
他边塞效力,合家齐整,功成名就。
在各自看不见的岁月里,各有各的因果起落,各有各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