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的右手扣上我的左手,他虎口处那道疤摩挲着我虎口处那道疤,我不知道他那里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疤,还在疑惑的时候我想到了上次在他面前哭,他把手指放进我嘴里。
我一狠心……
可是,哥,不难看,我们连伤疤都一样,就像是艺术品一样,我要是没死的话。
我以后可以逢人就说:
“ 我和我哥连伤疤都在彼此的倒影里找到失散多年的亲族,连裂缝都长出相同的苔藓。”
你是我的倒影,你是我最亲爱的人。
哥,我从来都不怪你,我要是活了的话我会好好对你,而你也不准玩小孩子脾气,疏离我。
我一直以为你恨我,我以为你到死的那一刻都在恨我。
记得我手上的疤有着非常久远的记忆:
小时候淘气,没搬家那会儿跟邻居家的小孩抢炮仗玩。他耍赖,趁我午睡的时候偷走了我一盒炮仗。
我醒后拿着根棍子就去找他讨要炮仗。
我出家门上了个坡儿,走到他家门口,远远的看见他蹲坐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抡起棍子,那根棍子很粗,不算轻,整个身体重心偏移,脚下一滑踩翻了一个石头。
我从小土坡儿上滚了下来,直直冲下去,院子里是土地面,坑坑洼洼的不平整。
我撑着身体要站起来的时候,邻家小孩让我赶紧往旁边跑,我还在疑惑为什么要跑的时候,手掌下压着的炮仗轰然爆炸了。
耳朵里发出嗡嗡的鸣声,接着手掌心里一片刺痛,我呆呆地低头看到被炮仗炸的血肉模糊的右手。
邻家小孩哇的一下子就哭了,仿佛受伤的是他,他哭着跑过来喊我“翊宁哥哥”。
本就疼的发麻的耳朵被他的哭声震得更加难受,我推着他要自己站起来,说:“你哭的再大声喊我有什么用,你快叫我哥来啊。”
他鼻涕眼泪混合在一起,眼眶红红的,说再也不跟我抢炮仗了。
我无力跟他讲理,手掌疼的很,总觉得手指头被炸掉了一根。我无奈对着家门口喊哥。
哥还没有喊出口,我就看到我哥火急火燎从那个小坡儿上冲下来拉着我的手骂我。
他平常骂我骂的不少,我习以为常,伸着手问他:“哥,好疼,你看我是不是少了根手指头?”
我哥盯着我的手,脸上满是怒火,我看不得他这个表情,仿佛我犯了天大的错,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便抬着还在流血的手在他脸颊上按了一个血淋淋的巴掌印,当作是对他的凌迟。
他却颤着黑色的睫毛湿了眼眶,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哭,看见他哭,我的手也不是很疼了。脑子里单纯只有一个想法,我哥的睫毛仿佛是一只花蝴蝶的半边翅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轻轻的颤抖。
它一直颤到我的心窝里,激起涟漪,而我就是激起风吹草动的那个人。
而右手食指与中指间的那道丑陋疤陪伴了我多年,每当我看到那道疤我都会想起我哥那张哭湿的脸。
手指没有被炸掉,只是破了很深的一道口,流了很多血。其实我哥来了我也并没有很疼,可我偏要装作很疼很疼,我想看他哭着的样子。
因为我觉得我哥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尤其是在哭红眼的时候。
许泽韶是一个矛盾体,脆弱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