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是复杂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对仇敌产生这样的情绪。
陆寄野一闭上眼,便是虞温琢昏睡的模样,那微皱的眉和裹着纱布的右手,牢牢地刻印在脑海中,无比清晰。
哪怕是回到将军府,他也无法从思绪中抽离。
“将军你可算回来了。”纪青衡手里拿了个梅花饼,“这是清梨姑娘亲手做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美滋滋的,像是在炫耀似的。
陆寄野却不感兴趣,“纪鸿呢?”
“我哥在练武呢,你找他有事?”纪青衡与他并排着走,“听说虞公子身边的清墨武艺高超,我哥动了跟人切磋的心思。”
说到这他就乐得不行,“上午他们遇见了,木头对冰块,两人干巴巴的看着对方,最后只是冲对方点点头。”
纪青衡实在忍不住的捧着肚子笑,还不忘拿紧梅花饼。
“我当时恰巧看见了,两人跟站桩似的。”
陆寄野突然停下脚步,他侧头看向纪青衡,语气冰凉,“今日的事做完了?不怕你哥揍你?”
后者立即收住了笑,三两下把梅花饼塞进嘴里,嘟囔着:“将军真是没意思,虞公子还问起你对我好不好呢。”
“你如何说的?”陆寄野神色平静,细看的话,能看出藏在眼中的一抹期待。
然而纪青衡是个心大的,“我说将军可凶了,也就我和我哥从小跟在你身边才不怕你,不然整天板着个脸,跟不会笑似的。”
他本想继续说下去,一扭头,却发现陆寄野目光寒冷地望着他,脸上也没有半点温度。
“今日加练,练不完不许用膳。”
他丢下这句话便走了,徒留纪青衡在原地石化。
“真是可恶!早知道不和虞公子说你的好话了!”
陆寄野头也没回,背影冷酷,“再废话就继续加练。”
纪青衡不吱声了,他委屈地瞪大双眼,像只被丢弃的小狗似的。
最后他仰天长叹,“还能怎么办?弟之错哥之过,我哥没能让我有张讨将军高兴的嘴,加练只能我哥来咯。”
这头陆寄野不知道纪青衡耍的小心思,他靠在木椅上,仰着头闭上双眼。
这样的动作让他更加专注于那些思绪。
不过这次他想的却是审问刺客时的细节。
他甚至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模样,只记得那双幽黑的眼睛。
动刑时他什么也不问,只是单纯的泄怒。
陆寄野很清楚他问不出任何东西,对付死士还得刑部出手。
单纯的痛苦是撬不开紧闭的嘴。
后来他要走时,那刺客却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想到这,陆寄野豁得睁开双眼,那金眸犀利如刃,压迫感极强。
他得再去一趟。
……
今日的天格外明媚,碧蓝如洗,云柔如纱。
虞温琢在廊下坐着,他手里抱着暖炉,旁边还放了碳火。
灿烂的阳光穿透云间洒满地面,绚丽清逸。
虞温琢看着那颗梅花树,眼中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他仿佛看到了曾经,两个孩童在树下依偎着小憩,是最亲密之态。
“公子,手串给您拿来了。”清梨步伐轻快,脸上是甜美的笑。
虞温琢接过后戴在腕间,红玛瑙的色泽衬着他的肤色格外白皙。
那手串上还缀着个小银牌,上面写着平安二字。
这是他十岁生辰时母亲送给他的礼物。
原本虞温琢是一直戴着的,后来被关进了牢狱,他便取了下来。
“公子的手真好看。”清梨的赞美是单纯的,那双杏目里满是依赖。
“是吗?”虞温琢倒是不关注这些,他问:“清墨可回来了?”
“还没有。”清梨的笑容消失,换成了担忧。
“我不该让他去的。”虞温琢低下头,那如墨玉的眼眸被遮住了,只能看到浓睫轻颤。
清墨总是寡言沉闷,叫人看不出真实的想法。
他只说暗卫那边传来消息要离开一趟,直到这时虞温琢才明白过来,清墨是去找秦昭了。
虞温琢质问自己,为何没有早些发现?
苍盟里有不少高手,清墨单枪匹马地闯进去很可能会受伤。
“公子不要这样说。”
清梨眼眶发胀,她见不得虞温琢将错揽在自己身上,更见不得如明月般的人露出消沉之意。
虞温琢只是想,他真的不该将清梨和清墨卷进来。
失去其中一人,对他都是致命的打击。
“公子。”
拂风带来了虞温琢期盼的声音,一抬头,清墨站在春堂院的门扉下。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