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非虞浑身一僵,耳朵在她掌心不自觉地抖了抖。
"你——"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忍了片刻一把拍开她作乱的手,却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连翘立刻变了脸色,同步痛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去打开怀中药瓶:"让你乱动!活该!"
少年看着她焦急的样子,突然轻笑出声:"大小姐。"
"干嘛?"连翘凶巴巴地瞪他。
"你刚才说……"谢非虞慢悠悠道,"要是……睡不到师兄,就要死死缠着我来着?"
连翘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用力按在他的伤口上:"是啊,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谢非虞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笑着,"就是突然觉得……"
他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叶望舒的喊声:"阿虞!你没事吧?"
谢非虞皮肤上的纹路已经褪去了,耳朵仍然毛茸茸的。他立刻收敛了笑意,整个人紧绷起来,看起来打算不管身上的伤口,转身回到湖水里泡着。
“喂,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连翘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大方地伸手替他捂住还没完全变回原样的耳朵。
她撇撇嘴,小声嘀咕:"胆小鬼。"
当叶望舒和谢凛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连翘双手捂着谢非虞的耳朵,像模像样地安抚着“呼噜呼噜毛,吓不着”;而向来打架的时候嘴都停不下来的少年居然一声不吭地乖乖坐着任她摆布,一点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只是整个人从脖颈红到了耳根。
"你们……"叶望舒眨了眨眼,突然露出促狭的笑容,"看来相处得不错?"
连翘立刻扬起灿烂的笑脸:"叶姐姐!你们没受伤吧?"她保持着捂耳朵的动作,"这家伙刚才差点被浪卷走,幸亏本小姐眼疾手快……"
谢非虞配合地咳嗽两声,顺势把脸埋得更低。
谢凛的目光落在谢非虞湿透的后襟上:"伤得重?"
"特别重!"
连翘抢答,手指在谢非虞耳后警告性地掐了一下,堵住了少年要开口说的话,煞有其事道。
"要不是本小姐危机时刻及时赶到,你说不定就再也看不到你师弟活蹦乱跳的样子了!”
谢凛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难得地开口:"辛苦了,阿虞,身上的伤给我……。"
他作势要蹲下来查看谢非虞的伤势。
掌下的耳朵在发抖,挠得连翘掌心痒痒的,她打断道。
“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这位兄弟,你是不是应当替你师弟以身相许一下?"
谢凛:“……”
一个人是怎么做到能够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么没有逻辑的话?
他蹲身的动作停住了,顺道还拉走了站在一旁同样神情关切的叶望舒。
“身上的伤我们回去再看。”
临要走之前,谢凛落下一句话。
这个心理素质,还是有待提高,连翘看着男主慌不择路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岸边。
"演的真差。"
谢非虞的声音闷闷地从她怀里传出。
“你要是去唱戏,台子上一定全是观众扔的臭鸡蛋烂白菜。”
连翘这才发现还抱着人家的脑袋,赶紧松手:"你以为我想啊!"她揪住那对不安分的兽耳,"还不是为了帮你……"
话音戛然而止。
晨光下,少年仰起的脸庞干干净净,哪还有半点兽化的痕迹。只有被她揪着的耳朵尖还泛着可疑的红色,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看够没?"谢非虞挑眉。
连翘没有撒手,反而勾起唇角,指尖轻轻碰了碰谢非虞滚烫的耳尖。
"哎呀——"她拖长声调,眼睛亮得惊人,"原来谢公子这么喜欢被我摸耳朵?早说嘛~"
谢非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熟了起来。
"要不要……"连翘凑得更近,呼吸拂过他微颤的睫毛,"姐姐再摸摸别的地方?"
"你……"谢非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正要反驳,却被连翘突然拽着袖子转向湖面。
"看!日出。"
她语气轻快,仿佛刚才的暧昧从未发生。
晨光刺破云层,将整片无渡泽染成金红色。昨夜翻涌的浊浪此刻温柔地舔舐着岸边,每一道波纹都裹着细碎的光。远处青山如黛,几只白鹭掠过水面,惊起一圈圈荡漾的涟漪。
谢非虞怔怔望着她映满晨光的侧脸。少女睫毛卷曲,随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像停驻的蜻蜓。
两百多年来这片湖泊带给这里渔民的恐惧和灾难,二十多个小女孩的性命,连同昨夜的腥风血雨,似乎都在阳光下化作易碎的泡沫,很快便消散了。
"喂。"连翘突然转头,差点撞上他的鼻尖,"你觉不觉得……"
谢非虞迅速后退半步:"什么?"
他避之不及的模样让连翘诧异地挑了挑眉毛,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得意地扬起下巴,发梢的水珠甩到他脸上。
"想什么呢?该不会被本小姐的美貌震撼到说不出话了吧?"
谢非虞:“……”
就不该指望她嘴里说出什么好话来。
谢非虞抹了把脸,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微笑,指向她身后:"你鞋……"
连翘顺着他的指尖望去,这才发觉自己脚上的鞋不知在何时竟然掉了,此时已经随着退潮的湖水一并褪去,在湖面上越漂越远。她倒吸一口凉气,拔腿就要往水里冲:"我的珍珠履!"
"回来。"谢非虞拎住她后领,"为了一双鞋不要命了?你不是很有钱么?"
"那可是二百五十两!"连翘痛心疾首地比划,"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每一分一文都要用在刀刃上啊。"
少年没有答话,只是揪着她的后颈,带着她向村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