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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痴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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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明翌现在“脑子不好”是客观的。沈顷潇等了一会,果然得到回复:

「得了……我还怕你多想」

「有事和桢哥说。我得躺了」

——也只有明翌会想这件事。沈顷潇放下手机,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最近两年,他们给清水空音庆祝,又给许沅庆祝,但沈顷潇十八岁那年,完全没有这种事——那时他们刚刚出道六个月,还在试图从出道时那片失败的泥潭里爬出来,沈顷潇的十八岁生日庆典是和回归庆功酒局拼在一起进行的。那天下午,他先做了生日直播,之后马上赶去酒局,敬了一圈酒后,喝得头昏脑涨,跑到店外面吹风。

那时是十月,团体出道后第二次回归结束,反响依旧平平。对东影这样的大公司而言,出道成绩和第二次回归都如此不堪的话,今后的回归很难指望。

那时人们都说M–Genie是个迟早要倒霉的实验品,是东影拿来给照夜白的乐坛出道铺路的垫脚石——M–Genie出道时的第一个行程独辟蹊径,去了“粒子音乐节”,而恰恰是音乐节开幕前一天,官方忽然宣布,他们的神秘嘉宾是带着一张包含十二首自作曲的新专《照夜白》出道的、新晋戛纳最佳男主角赵雪浏。

不早不晚,刚好在M–Genie出道前一天。

到底为什么会撞在一起?没人和他们解释,而M-Genie出道的热度,完完全全被照夜白的风头盖了过去。连续两次回归,始终人气平平。直到沈顷潇十八岁生日这一天,跑出店外,对面大厦铺满好几层楼的广告大屏上,还是照夜白的戛纳获奖片《痴虫》。

那部和赵雪浏说好可以一起看的电影。

他站在那里,一直发愣。夜空被巨大广告盖得灯火通明,仿佛夜色都变成了白昼。

明翌出来看他,当时两个人还说不上多熟悉,沈顷潇只知道他为了这次回归染了和Los一模一样的粉色头发。

他走过来,问沈顷潇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先回去。沈顷潇靠着墙缓了一会,说没事,不用,转头却看到明翌把烟盒递了过来。蓝莓味。

“反正你成年了。”明翌说。

“韩漠桢真的讨厌这个。”沈顷潇没接,只是提了韩漠桢。——我知道你们的秘密。他原本如此暗示,没想到明翌自顾自抽出一根点上,“他讨厌又怎么样,我还讨厌他呢。”

沈顷潇不知道怎么回答,和接了烟过来,学着明翌点上,衔在口中,吸了一口,之后开始剧烈咳嗽。

咳了一阵子,才说:“你也是上个月才开始抽吧。”

明翌不置可否,沈顷潇又问:“扮演Los是这么难受的事吗?需要烟来——”

明翌却指指广告大屏,打断他:“这就是你喜欢的那个演员?”

这下轮到沈顷潇不说话了。

“《痴虫》。”明翌饶有兴致地念出电影的名字,转过来看着沈顷潇的脸,轻声地念了句:

“痴虫。”

沈顷潇听着他评价,还没说话,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他喜欢照夜白的电影,练习生时就有人知道。逢院线必看。根本没人猜得到是照夜白会从天而降,一开始就把M–Genie的路堵得严严实实。意识到公司把两组艺人在音乐节上撞在了一起、而M–Genie似乎渐渐无力回天时,五个人特地聚在一起开了会,除了讨论第二次回归的曲目风格,就是讨论了这个狗屁安排。

沈顷潇是最尴尬的那个人。

好在韩漠桢一锤定音,给他解了围:“公司怎么想,我们左右不了。他们厂牌间的交易也好,内斗也好,我们还是新人,根本不可能搞明白。先做好能做的吧,做所有我们能做的,他是照夜白又怎么样——我们还是M–Genie呢。”

他们抱着这样的想法,又努力了六个月,第二次回归反响稍好,但总体来看,仍然惨淡。

站在照夜白的大幅广告下,沈顷潇才终于看清这一切。

蓝莓味的烟很呛很呛,大概是因为这个,才会不停地流泪,甚至开始想象假如没有看过《画春》就好了,假如从来都不想学舞就好了,假如留在故乡就好了,假如没有出道就好了。假如一切都停在十七岁和照夜白逛完城市的那个日子——就好了。

十八岁的那个夜晚,有许多第一次。第一次抽烟,第一次在队友面前流泪,也第一次知道,人可以在那样喜欢一个人的同时,那样恨这个人。

M-Genie的成员们被韩漠桢鼓舞,都很想得开,就当是撞上其他公司的王牌歌手好了,只需要再努力一点而已,属于M–Genie的东西,不会轻易被半路杀出的家伙夺走。可是沈顷潇接受不了这样。也是那天夜里,他一边掉眼泪一边很窝囊地和明翌说着什么“我去拿回来”。第二天M–Genie出演综艺,沈顷潇第一次公开告诉所有人,“尊敬的前辈有很多啦……但如果是XXX前辈和照夜白老师的话,那我还是选照夜白老师。”

如果能利用照夜白,也会好受一点。毕竟照夜白很可能根本不记得他,对他“没什么印象”,但十三岁时第一次在荧幕上见到、十七岁时在现实里首次见面、十八岁时流泪、二十岁时站在同一架摄像机前——这样漫长的追逐,总要有一句交代。

直到在悉尼天文台与照夜白独处的那瞬间以前,沈顷潇始终不知道,两方出道的时间恰好前后脚,究竟是照夜白的意思,还是公司内部操作的结果。沈顷潇不愿意相信是前者,却还是愈发大张旗鼓地对所有人喊出自己的“喜欢”——仿佛这样才可以稍微好受一点,不会有背叛了成员们的感觉,他的“喜欢”才有可能是名正言顺的——他原本就不亏欠照夜白,却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觉得被亏欠。

直到表白的那个瞬间。

照夜白说“是为了有资格在音乐节上见到你”。

那时他不知道能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被淹没的感觉,只希望这真的是梦,是笑话。可是一整天过去以后,无论在天文台的山坡上,还是在飞往墨尔本的机舱内——他冷静到自己都感到吃惊,那样从容不迫地和照夜白聊着他了如指掌的事情,既不难过,也没有被背叛的感觉,一切都像和老友简单叙旧,聊聊只有交情深的人才可以开口的旧事——好像所有这些见不得人的内心戏都从没发生。

好像已经麻木了,已经习惯了一样……好像已经没有那么喜欢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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