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归途时,二人生怕被陈复行发现,乔装改扮成随福瑞进京赶考的丫鬟和小厮,赵健则扮成给几人赶车的车夫。
福瑞让齐询和令仪拿行李,自己则大摇大摆地在前面走,看上去十分神气。
路过一家客栈时,福瑞刚坐下,就大剌剌地把腿搭在齐询腿上,仰脸吩咐道:“给爷捶捶腿。”
齐询眼睛里射出森然冷光:“你再说一遍?”
福瑞毫不示弱地大喊:“爷走累了,给爷捶捶!”
察觉到旁人疑惑的目光,担心惹人注目的齐询忍气吞声地在他腿上狠狠捶了几下,低声威胁:“回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福瑞舒服得直哼哼,压着嗓子道:“奴才伺候你那么久了,就不许奴才过过主子的瘾?”
令仪正在一旁暗暗发笑,福瑞的注意就转移到了她身上:“你!给爷倒杯茶去。”
齐询狠狠在他腿上掐了一把,扬眉怒斥:“你活得不耐烦了!”
福瑞疼得呲牙咧嘴,仍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令仪。
令仪轻笑着答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茶壶摸了摸:“这壶茶水不热了,我给爷再去拿壶新的。”
见她转身离开,福瑞和齐询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片刻后,令仪拿着一壶新茶施施然回来坐下,给福瑞斟了杯,含笑道:“爷请用。”
福瑞抬头看了眼齐询,用下巴示意他先帮自己试毒。
令仪柳眉倒竖,瘪嘴道:“我还能给你们下毒不成?小询子,你帮他尝尝。”
齐询只得喝下一口茶水,含在口中。福瑞见他面色如常,终于忍不住口渴,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刚把茶水咽下去,对面的齐询就俯身把茶水都吐了出来。
福瑞指着令仪,半晌憋出一句:“你往里面放了多少盐?怎么这么坏!”
令仪捂嘴笑道:“谁叫你惹我了呢?”
看着主仆俩争着找水喝的背影,令仪更是笑个不住。
此后的一路上,福瑞再也没敢找令仪的麻烦,一心为难齐询。到了晚上,齐询故意当着他面擦拭贴身短刀,福瑞才彻底老实。
行了几日,到了杭州地界,齐询突发奇想重走一遍她来时的路,几人便来到她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镇。
几年过去,镇上风景如昨,只是再也没有了池中采莲的少女和卖首饰的老婆婆。
令仪重回六婆旧居,指着满院荒芜的景象告诉齐询:“我四年前路过此地,就是在这里住的。”
她俯身拔去婆媳俩墓上的杂草,发现土痕犹新,像是被人翻动过。
她脊背发凉,拉着齐询道:“有人刻意挖了她们的坟,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
两人奔入房中,原本整齐的室内也被翻得一团糟。
齐询皱眉问:“他们想找的是我母亲的遗书吗?”
令仪翻找片刻,在杂乱覆盖下的一根钉子上取下一片袍角。
赵健打量了一下,认出上面银线绣成的暗纹是宫中暗卫的衣服上才会有的。
与守护宫廷的侍卫不同,目前宫中只有帝后才能训练、派遣暗卫,这幅衣角可能会成为他们指认皇后的证据。
令仪将衣角收好,然后带着齐询寻访端敬贵妃曾经在这里住过的痕迹。
过去了几十年,这里已经换了人家居住。二人礼貌征求了屋主的意见,才得以进入房中查看。
问过屋主,他们才得知有人出钱给这房子从内到外翻修过。从前院中有一大片空地,现在已经盖上了房子。
齐询走进屋子看了看,向令仪耳语道:“我外婆和外公也许就埋在这下面呢,谁会出钱翻修这间房子?”
令仪只觉毛骨悚然,看了现房主两眼,示意他不要再提。
屋主察觉他们神情有异,不以为意:“这里很多年前是埋骨之地,但是已经做过法事驱邪了,又贴了符咒。几十年前,哪里没死过人呢?价钱便宜就好。”
二人一路上看之不尽,走走停停,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京城外。
这日正是四年前京城暴乱受难者的忌日,看着城外的坟堆,齐询心情黯然,握紧了拳头。
眼前的情景触动了令仪的心事,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会让你沉冤昭雪的。”
齐询回过头向她笑了笑,两人携手进了城门。
京城风物依旧,满眼喧哗热闹的景象。齐询听着百姓熟悉的腔调,长长叹了口气,胸怀为之一畅。
城门处已有宫中内监等候多时,见他们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敢上前躬身道:“殿下一路辛苦,皇上让奴才来接您。宫里正在打扫,殿下要不要先在宫外住一晚?”
齐询与令仪对视一眼,方道:“那就依公公所言了,听说鸿宾楼的房间又大又宽敞,我们今晚想在那里歇宿。”
那太监疑惑地瞥了眼令仪,应了声:“也好。”
鸿宾楼共有四层,一层接待散客,二三层是可作宴饮之用的包间,四层便是住店客人休憩之所。房间因布置豪华,价值不菲,少有人住,因此闲置的房间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