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长廊上一直有砰砰砰的敲打声,扰得钟时棋难以入眠,他翻身坐起,舒展腰背时,无意扫过镜子的眼睛陡然一震,那镜子竟像水面似的在波动。
他感觉室内一阵阴森,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迟疑走下床,慢慢坐到镜子前,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瓶瓶罐罐,以及镜子里的自己。
黑色旗袍配金发,有些俊朗的五官皱起,明显是在沉思。
他定定望住镜中的自己,那里面的人影忽闪忽现。
镜面如同被无形手指搅动的海面,钟时棋的倒影在涟漪中扭曲消散。
一张青白色的面孔缓缓浮出,它的眼角渗着彩色的泪痕,鎏金头纱下传出"咯吱咯吱"的骨骼摩擦声。
它跪拜在地上,双手反复上下摩擦,像是祈求的动作,头纱顺着纤瘦匀称的身量来回擦动。
蓦地抬头,冲钟时棋伸出手,嘴角裂开一个微笑,嗓音万分遥远空荡:“听见我的祷告了吗?我唯一的信徒,梵仪笙。”
钟时棋清亮的眼睛止不住地颤动,他嘴唇翕动,表情麻木,宛若被控制住一样,僵僵地伸向镜子。
门外那阵砰砰砰击打声愈来愈近,它疑似在纵司南房门徘徊了很久,见没回应,才徐徐挪动到钟时棋门前。
嘭。
恰似撞碎玻璃的声音。
钟时棋猛地顿住双手,失焦的目光一秒回笼,清醒的时刻,宛如重回海水的鱼儿,大口喘息着。
剧烈的惊惧久久萦绕在他身边。
钟时棋黑睫抖动,耳膜被敲打声震得发痛。
紧接着缓缓起身,小心警惕地走向窗柩。
半透不透的窗扇外面,一只不似人类的物体正贴在上面,左右疯狂扭动,细长的双臂长到拖地,激烈拍打着脆弱的木窗。
“咕嘟...”
钟时棋默默吞了下口水。
脊背都是冷汗。
如果不是这只怪物,估计他刚才就中了镜子的陷阱。
等等——
钟时棋突然睁大双眼。
快步拿过烛台,往窗上一照,窗纸被某种黏液浸透,渐渐显现出人形轮廓。
那东西的脖颈像橡皮般拉长,头颅以扭曲的角度倒吊着,发丝间露出陈陵腐烂的右脸,她的嘴角一直撕裂到耳根,牙齿腐败发黄,嘴角流下一股股黏稠的彩水。
他难以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它居然是.....陈陵?
这游戏有多荒诞不经钟时棋都知道,但目前的情况有些过于离谱了。
陈陵拍了半天,“我是陈陵,开开门,我有线索要告诉你。”
钟时棋纹丝不动,满脸都是“你看我信吗”,他不动声色的攥紧双手,避免引起陈陵的注意。
陈陵僵持许久,终于暴躁起来,啪啪啪狂拍,将窗扇都快要砸烂了,不断地嘶吼着:“我是陈陵,开门开门开——门!”
钟时棋随手握紧扇骨,眼神坚定,随时准备迎接可能会杀进来的陈陵,但几分钟后,她嗤两声,不满地晃晃悠悠往前边房间走,长廊尽头传出诧异的交谈声,几秒后,便是一声破门巨响。
危险堪堪消退。
钟时棋屏息闭眼,心脏跳得即将起飞。
他舔了舔嘴唇,重新回到镜子前,只见里面仍然有人跪拜,伸手盛邀。
“你是神女?”光线暗淡的房间里,静得只有钟时棋的呼吸和质问声。
镜中人道:“是。”
它渐渐站起来,长袍垂落脚下。
“我的信徒,你不认识我了吗?”它声音弱下去,就算脸部只剩骨头,也能听出它的委屈和气愤,“也是,现在我的样子跟竞拍时完全不同。”
钟时棋半信半疑地附和道,眼睛不断扫向它的脚踝,不似女性纤细,更像男性:“你想告诉我什么?”
且声音还比较熟悉,像是不久前刚听到过。
镜中人随浪般浮动,“神祷瓷板画就存于行长办公室中。”
钟时棋眨了眨眼,瞳孔骤缩,像是有一秒看清它的面孔,嘴角扬起抹不易察觉的弧线,“哦~”
他语气一顿,尾音拉长,目光生疑,眼皮下沉中,带出几分凌厉,“你想让我把画偷出来?”
“是的,这样我就能从镜中离开。”
“我不偷画你就不能离开了吗?”钟时棋脸色一变,倏地挥出扇骨狠厉地抽向镜子,镜面啪啦碎裂的瞬间,一只苍白的手破镜而出,反手抓住扇骨,却被钟时棋突如其来的一脚狠狠踹开。
随着“噗通”一声。
他立马扒住镜子往里面一看,只见化妆桌下有一处漆黑的空间,钟时棋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底下烛光粼粼,血气和颜料味道相继扑来,钟时棋淡淡看着被踹翻在地的“神女”,微微一笑,指了指他的脚踝,“主办人,您露馅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