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江盛水双眼微微睁大。
月凌空听见这句话,藏在宽袍大袖之下握成拳的手却缓缓松了开来。他又看向一旁的文韵茹,文韵茹还是一脸求知地盯着远处,看不出情绪,看不出……悲喜。
叶繁枝心里却忽然有数了,她看着江盛水冷厉的侧脸,轻声说:“师兄,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收过这么一个徒弟,很久之前。”
……其实她并没想起来什么,但经过短暂分析之后,她意识到这应当是自己当年给自己留的后手。
迟守守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将尖牙收起,甜甜笑道:“师尊!”
江盛水愕然回头:“师妹,你从未对我提起过。”他脸上紧绷起来的线条渐渐变得柔和,又变得颓丧,最后竟从眼中溢出自责和悲伤。
叶繁枝低下头,轻咳一声:“当初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见面法。”
话音刚落,恰有一阵风吹来,吹散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话已至此,江盛水便只能拂袖把流丹收起,“那你……”
叮——!
突如其来的武器铮鸣声打断了江盛水的问话,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声音吸引,抬头向上看去——
一柄金色长枪静静悬于他们头顶,在皎月之下流露出刺目的华光,光亮缓缓倾泻下来,将周遭残屋枯木都染上梦幻般的华彩。
文韵茹这才感叹道:“真美……”
叶繁枝却率先反应过来,“不好!快走!”刚说出第一个字,她便一个转身,左手拉着迟守守,右手拉着江盛水开始狂奔。江盛水也不忘用流丹把月凌空二人一起带过来,五人一起在如梦似幻的月色下与华光赛跑。
“师尊,怎么了!”迟守守的声音被风吹得不大清晰。
“头上那个是澈远的法器撼波,能造结界,一旦形成,非主人不得解,咱们跑不出去就要被瓮中捉鳖了!”叶繁枝尽量用简短的语言解释。
迟守守听着“咱们”这两个字,嘴角上扬了几分。
“所以……叶道长的徒弟,是什么?”月凌空忽然接上了刚才江盛水的未问完的话题。
迟守守也不扭捏,直率道:“我是九命妖兽,刚才为师尊抵了一命,以前自己用过一命,现在还剩八条命。”
“……”江盛水的脸色变换几番,但最后还是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轻声道:“你竟知道自己有几条命。”
迟守守歪了歪头,笑道:“师伯不知道自己有几条命吗?”
“……”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耳边猎猎而过的风声。
不过天地可鉴,迟守守说这话时语气十分诚恳,毫无嘲讽之意,但说出来就是哪儿哪儿都有点不对味。
幸而江盛水也并非敏感之人,他只是不甚在意地摆头笑了笑,并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月某曾在书上看见过,‘连魂锁命咒’这种法术,需得双方皆心甘情愿才可缔结,且解咒条件极其苛刻,叶道长与爱徒怎会结这种咒?”月凌空继续问。
迟守守表情渐渐变得温柔,似在回忆,他侧目看向身旁,“我都听师尊的,那得问师……你是谁?!”
最后这三个字忽地变得低沉,仿佛兽类攻击前的低吼警告。
江盛水闻言也立马回头,同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平日里一向话多护短的师妹却一言不发,而手上被人握住的力道也减轻了不少。
待看清正握着自己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江盛水心神狠狠一震!
他胳膊上缠绕着的东西已经不能被称为是“手”了,而是状如枯木的两节不明物体。
顺着不明物体看过去,有一团像人却又全身漆黑、甚至还在掉渣的东西飘在迟、江二人身后斜上方大概五个身位的距离,远远看去,就像是他俩正在放一个形状离奇的纯黑色风筝一样。
若是让一个普通人看见这诡异景象,恐怕会吓得当场昏死过去,但所幸在场之人都是修道者,平日里妖魔也见得不少,所以还算淡定。
月凌空默默收回目光,和文韵茹一起往远离江盛水的方向挤了挤,文韵茹也不多问,只是凝出用得还不甚熟练的法器万华轮,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江盛水和迟守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同频地收回目光,飞速对视了一眼,而后竟默契地点了点头。
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此时两人心里也想的是同一件事:
为什么这东西身上的气息,会与叶繁枝的如此相似?!
相似到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师尊/师妹,是什么时候被这东西调包的。
不过来不及多想了,迟守守已经露出了利爪、而江盛水也召回了流丹,就在两人要行动的时候,那黑色物体却发出了两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然后是一道苍老的妇人声音像穿越时空一般传来:
“我……是在帮你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