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声音同时在花盼君耳畔响起。
他没有选择去将自己坐在地上的父亲扶起来,而是转头看向另一个声音的来处。
——花家小院门前挤了乌压压一片人,为首的潘大娘提着灯笼,似是被眼前景象吓到了,语气呆滞地把没讲完的话继续说完:“来,帮你们了……”
花盼君嘴角扯了扯,大概是想挤出一个微笑,但由于半张脸都被鳞甲所覆盖,所以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歪着嘴的冷笑,配上他闪着幽光的红瞳和满身的血迹,再加之脚边趴着的人和不止息的狂风,给人的恐怖感不言而喻。
有几个胆小的,已然挤开人群远远跑走了。
不知是不是叶繁枝的错觉,她总觉得花盼君在转身之后,眉目似乎变得柔和了些,就像是……变回了女身的花盼君一样。
但这个花盼君还没来得及出声,她脚边的尸体便扭动几番,竟又颤巍巍站了起来。
潘大娘不明所以,领着众人后退了半步,挤出一个笑:“原、原来没事吗?那我们先走……”
话音未落,那几个歪着脖子的尸体便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朝潘大娘他们冲了过去。
众人见势头不对,转身欲跑,院门却“砰”地一声自外向内关上了,还生生夹断了一个男人的手臂。
这下人群方寸大乱,只能在不大的院子里四散逃窜起来,有些想要攀墙逃跑的,都被看不见的结界给弹了回来,救命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只有花盼君还愣愣站在原地,缓缓抬起自己已经布满鳞甲的手掌,喃喃道:“怎么?怎么会……”
此时她发出的声音很轻,但叶繁枝能听清楚,是个女声。
随后她口中又发出男声:“你怎么出来了?快把身体还给我!你控制不住!”
女声又道:“我怎么……我不会,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便听得有人叫道:“着火了!着火了!”
花盼君和叶繁枝同时转头望去,此时已有几个人倒在了那些死去的赵家人手下——大概是在推搡之间,谁将院子里用来照明的灯笼给打翻了,又或是灯烛之类的滚落在地,总之现在西厢房那边已燃起了熊熊大火,很快就将红窗红房吞噬殆尽,人群犹如被潮水逼退的蚂蚁一样,全都跑到了靠近庙宇的那一侧。
而在那跃动的火光中,一个逆着人流、行动缓慢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是花夫人!
她没有死——刚才大概只是头部受到猛然撞击而造成的假死现象。
她现在正一手捂着额头,一手伸出来在灼热的火场中摸索着。
离近一些,可以听到她用虚弱的声音在呼喊:“小花……小花!着火了,你快出来!娘找不到你,你快出来!”
方才那一击不仅给花夫人造成了皮肉上的损伤,更是将她的记忆打得七零八落,她忘记了刚才看见的可怖景象,只记得今天是女儿的大喜日子,而这里是女儿呆着的屋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袋昏沉头痛欲裂,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一个屋子会忽然起火,她只知道她的女儿在这里面,她要带她出去。
刺鼻的浓烟激得花夫人呛咳不止,滚热的火舌舔舐着她的衣物边缘,屋顶也发出不妙的脆响,但她仍然一步一步缓慢地朝火场深处挪动而去。
“娘!你快出来!我在这里!”
花盼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花夫人见状松了一口气,应道:“好好!你没事就……”
可是话还没说完,厢房便轰然倒塌,连带着那方瘦弱的红衣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烟尘之中。
花盼君呼吸停滞一瞬,她不顾仍在往上窜的火焰,神色癫狂地一下子冲进废墟,用爬满鳞甲的双手生生挖着还发烫的焦木。
女声疯了一样喃喃道:“你不是会法术吗?为什么刚才不用?为什么不救娘亲?你用法术啊!用啊!”
男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我还有一缕生魂被压在那庙宇的神像之下,我抢不回这身体的控制权!你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都是你的错!”
“那你刚刚怎么……”
女声没有说完,花盼君的手也顿住了,随后就像被施了法术一样,猛地闭上眼睛垂下了双手。
叶繁枝忽地意识到什么,她猛地回头看向庙宇。
果然,那方有人叫道:“这、这神像,不应该是之前那位仙长的样子吗?怎么现在变成了花盼君的模样?!”
疲于奔命的人们有的抽出空隙抬头望去——就连躲在角落里的花雾清也发现正如那人所说,神像的模样,不,应该说是这神像从脸到所穿的衣服,都变得和屋外的花盼君一模一样了。
花雾清暗叫不好,正咬破指尖准备念咒画符时,一声刺耳的脆响惊得他手指一顿。
“我呸!我就说姓花的他们家一定有问题吧!给我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