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让眸光微动,目光在时岁含笑的眉眼间停留片刻,终是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走吧。”
时岁得逞般勾起唇角,折扇展开,施施然跟在沈清让身侧。
二人并肩穿过宫门时,守门的金羽卫纷纷低头,不敢多看。
“箫启明那老狐狸……”时岁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只有身旁人能听见,“将军觉得,他会乖乖赴死吗?”
沈清让脚步未停,只淡淡道:“他活不过午时。”
时岁挑眉:“这么肯定?”
“你的手段……”沈清让侧目看他,“我信。”
时岁一怔,随即笑出声来:“不亏是我看上的人。”
他折扇轻摇,眼底闪过一丝赞赏:“若是他不死,明日我便将他私交十九将的密信捅到御前。”
“诛九族的罪证。”沈清让接过话,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时岁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拽住沈清让的袖角:“将军,你今日……”他歪头打量对方,“话格外多啊。”
沈清让垂眸看着那只揪住自己的手,玉白的指尖在绛紫色衣袖上格外醒目。
他沉默片刻,忽然反手扣住时岁手腕:“不是要去醉仙楼?”
时岁被他拽得踉跄半步,却笑得愈发灿烂:“将军这是……等不及要与本相私会了?”
沈清让没有回答,只是握着他手腕的力道又重了三分。
宫墙外,阳光正好。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处,分不清是谁缠着谁。
时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沈清让耳边轻声道:“对了,那发带……”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我要挑条最艳的。”
沈清让耳尖微红,却仍板着脸:“随你。”
时岁笑弯了眼,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城西长街上,上元节的气氛已渐渐浓了起来。
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各色灯笼挂满了街市。时岁在一家绸缎庄前驻足,指尖抚过一匹月白锦缎:“将军觉得这颜色可衬我?”
沈清让扫了一眼,淡淡道:“太素。”
“也是。”时岁轻笑,“本相这般招摇的人,合该用些艳丽的。”
说着,他随手扯过一匹朱红织金的料子,在沈清让身上比了比:“不如给将军做条发带?”
那灼眼的红色衬着沈清让面无表情的脸,竟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
沈清让不动声色地扫过时岁玉冠间那抹若隐若现的朱红,与这料子分明是同款。
他别开眼:“太艳,没衣裳配。”
时岁闻言挑眉,随手将一张银票拍在柜上:“都要了。”
“再把你们这最贵的成衣都取来。”
沈清让斜睨他一眼,却见那人笑得眉眼弯弯:“将军不是说没衣裳配?”时岁凑近半步,“正好……本相给你添几身新衣。”
绸缎庄的小厮抱着各色锦缎来回穿梭,沈清让望着眼前堆成小山的衣料。眉心微蹙,这人分明知道他不是这意思,他是故意的。
掌柜此时捧着一件碧落色锦袍过来:“公子试试这件?这是江南新到的料子,整个京城就这一匹。”
时岁眼睛一亮,不等沈清让拒绝就接过衣袍:“去试试。”说着就将人往内间推。
沈清让被他推着走了两步,忽然转身:“你……”
“我什么?”时岁歪头,扇子抵着下巴,“莫非将军害羞了?”
沈清让沉默片刻,终究拿着衣袍进了内间。
时岁在外间慢悠悠地挑选配饰,忽然听到掌柜的小声提醒:“相爷,箫府那边……”
他头也不抬:“死了?”
“是,刚传来的消息。箫太傅……服毒自尽了。”
时岁指尖一顿,随即轻笑:“倒是个明白人。”
他拿起一条银线编织的腰带:“把这个包起来,和那件衣裳一起。”
这时内间帘子一掀,沈清让走了出来。
那身碧落锦袍衬得他愈发挺拔,腰间玉带勾勒出劲瘦的腰线。
时岁看得一怔,随即抚掌笑道:“将军这般天人之姿,倒让本相……”他故意拖长声调,“舍不得带出去给人看了。”
沈清让皱眉:“太招摇。”
“将军穿什么都好看。”时岁将银线腰带递过去,“再试试这个?”
沈清让正要拒绝,忽然听到街上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走到窗边。只见一队金羽卫疾驰而过,方向正是太傅府。
“看来好戏提前开场了。”时岁合起折扇,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他自然而然地握住沈清让的手腕:“将军,醉仙楼的雅座可还留着呢。”
沈清让垂眸看了眼腕间那只手,终究没有挣开。
醉仙楼三层的雅间内,时岁倚在窗边。
从这个角度望去,正好能将太傅府的动静尽收眼底。
“金羽卫已经围了半柱香了。”他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看来箫启明死前还留了后手。”
沈清让站在他身侧,碧落色的衣袍被穿堂风拂动:“你早就料到?”
“老狐狸嘛……”时岁轻笑,忽然将茶盏递到沈清让唇边,“尝尝?今年的新茶。”
沈清让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这个动作让时岁的眸色暗了暗。
他眉头微蹙:“苦。”
“将军怕苦?”时岁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忽然凑近,“那……”
话音未落,太傅府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滚滚浓烟从府中升起,隐约夹杂着金羽卫的惊呼。
“火药?”沈清让眸光一凛。
时岁却笑得更深:“不愧是三朝元老,连死都要闹出这么大动静。”他随手放下茶盏,“这下好了,什么证据都炸没了。”
沈清让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故意的。”
“哎呀,被发现了。”时岁故作惊讶地眨眨眼,“将军说说,我是故意让他炸了府邸,还是故意……”
他忽然贴近沈清让耳畔:“让你穿这身衣裳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