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上,沈清让刚饮尽最后一点残酒便察觉出了不对。
虽未经历过情事,但经脉里那股燎原般的燥热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左手下意识摸向袖袋,空空如也。
今日被时岁闹得心烦,竟忘了随身携带大血。
“将军脸色不太好?”邻座的兵部尚书凑过来。
沈清让面不改色地起身:“本将出去醒醒酒。”
他步伐稳健地穿过宫道,任谁都看不出异样。
直到迈出宫门的刹那,后背突然袭来一道掌风——
“太子殿下喝多了。”沈清让侧身避开,“还是先回东宫醒酒为好。”
这药是谁的手笔,根本不用猜。
陈裕安仍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月白广袖如流云般拂过沈清让后背。
“将军醉了。”他温声细语,指尖银针却已悄无声息地刺入对方腰侧要穴。
针尖淬了曼陀罗汁液。
沈清让此刻经脉如焚。未服“大血”强行催动内力压制春药,反倒引动体内“见山红”寒毒反噬。冰火两重天的剧痛蚀骨钻心,令他无暇察觉太子的暗手。
“殿下……”沈清让喉间腥甜上涌,他硬生生将鲜血咽了回去。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太学里那个连作弊都不屑的坦荡君子,如今竟会对救命恩人用这等下作手段。
陈裕安趁机揽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指间又一根银针刺入后颈:“孤送将军回府。”温润嗓音里藏着毒蛇般的寒意,“毕竟……丞相此刻正忙着追查玄武国使团呢。”
沈清让眼前已开始发黑,曼陀罗的毒性让四肢逐渐麻痹。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却在踉跄间被陈裕安半扶半拽地带向东宫马车。
“放开……”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陈裕安突然贴近他耳畔:“将军可知,时岁为何急着离席?”太子的手按在他后心要穴,“他去截杀玄武国使团了,为了不让你见到那位和亲公主。”
沈清让瞳孔骤缩。
时岁若真杀了使团,等同谋逆大罪!
“你以为他在乎你?”陈裕安冷笑,“他不过是想……”
“想什么?”
朱红华服如血瀑般飘下,时岁手中折扇甩出,转到陈裕安的喉间。
陈裕安急退数步,仍被扇面擦过,顿时血流如注。
“想宰了你。”时岁轻盈落地,一把揽住摇摇欲坠的沈清让。
触及他滚烫的皮肤,时岁眼底瞬间漫上血色:“陈裕安,你找死!”
沈清让踉跄着扶住时岁的衣襟,体内寒毒与药性撕扯,眼前阵阵模糊。
“时岁……”他嘶哑着唤道,却见那人回首时,眼底狠戾瞬间化作慌乱。
“别怕。”时岁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我们回家。”
玄色大氅一展,将沈清让狼狈模样严严实实遮住。时岁后退半步,声音骤然转冷:“太子殿下醉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队宫人幽灵般自廊柱后现身。
“送殿下回宫。”
“时岁!你敢!”陈裕安按住颈间伤口,血珠从指缝渗出,“私自带走在朝将领,你这是谋——”
“本相为何不敢?”时岁打断他,指尖轻抚过沈清让滚烫的额角,“倒是殿下,最好记住今日这笔账。”
马车内,时岁将人紧紧箍在怀中。沈清让的体温忽冷忽热,寒毒与春药在经脉中肆虐,让他痛苦地蜷缩起来。
“再忍忍。”时岁声音发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丞相府里有解药。”
他不敢用力抱他,怕加重寒毒侵蚀;又不敢松开,怕他摔着碰着。素来杀伐果决的丞相,此刻连指尖都在发抖。
沈清让意识模糊间,嗅到了熟悉的熏香,他下意识往时岁怀里靠了靠。额头抵在那人心口,听着那急促的心跳声,竟觉莫名安心。
荒唐。
他明明还在气这人擅作主张,气他当众留下齿痕,气他将自己卷入朝堂纷争……
可为什么在药性发作时,脱口而出的仍是“时岁”二字?
为什么被这人抱上马车时,绷紧的神经反而松懈下来?
为什么……只要他在,就总觉得天塌下来也无妨?
为什么呢?
“唔……”一阵剧痛袭来,沈清让突然攥住时岁衣襟,将脸埋进他颈窝。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亲昵时,耳尖顿时烧得更烫了。
时岁僵住,小心翼翼的拢紧手臂,连呼吸都放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