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师尊!我练好了!可以学最后一招了!”荀知颐用绿色发带扎着高马尾,身着无雁门统一派发的弟子服,手中握一铁剑,兴冲冲地从竹林里飞奔而来。
他身上满是属于十八九岁年纪的不羁,笑得张扬。
陵南放了手中的茶杯,从竹椅上站起身。他看着荀知颐额上沁出的汗珠,用衣袖替他拭去,轻轻拍了拍他通红的脸。
他弯唇一笑:“好啊,我这便来,不过你得先将你方才练过的招式给我展示展示。”
“好嘞。”少年答得爽快,向后退几步,手腕出力,挽了个极为好看的剑花。
动作行云流水,力道张弛有度,一套胜火剑诀打得十分漂亮。剑气一出,震颤半个竹林,竹叶簌簌而落,一片一片飘落到地面。
陵南不由得惊叹,不愧是他的本招,练得就是漂亮。
荀知颐脸上满是对自己剑法的得意,他收了剑,冲陵南略一抱拳:“师尊。”
“你做的很好,这套剑诀你练了多久了?”
荀知颐偏了偏头,做思考状。
“嗯——从我入门那年开始练,约莫……六年了?”
六年啊。
陵南叹口气,这孩子身上背负着天劫,入门那时便有人算过,不出十年便会命陨于此。待这天劫降临,他的使命也该完成了。
“来,我教你这最后一式,学完了,你就能轻松不少。”他朝荀知颐招了招手,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陵南随意挥了挥剑,调整状态。他酝酿一番,找准时机,调动着周身的灵力,全力向前一刺——
刹那间,刺痛席卷了他的身躯,似是千百万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骨血,定住他的经脉。
他竟是动不了了。
“师尊你怎么了?”荀知颐见陵南动作卡顿了一下,之后便再没变换过姿势,“可是老毛病又犯了?”
陵南没力气答话,他现在如同被粘黏在蛛网上的猎物,等待着自己被捕食的命运。
这毛病于他而言并不新鲜,从前几个月开始,便一直断断续续地发作。灵气凝滞导致的灵力衰退,对于修炼之人来讲,便是致命的祸患。
一旦发作,整个人便成了待宰的羔羊,只待被人捡走。
“最近发作的频率倒是越来越高了。”荀知颐皱眉,面露担忧,“师尊真的不打算去找褚师叔看看吗?”
陵南的脸上滚落下汗珠,密密麻麻地疼痛最是难忍。好半晌才有些气喘地答道:“找他做什么?他又不是大夫,治不好的。”
“可他不是神仙吗?神仙一般都有办法吧?”
陵南这会儿能稍稍能挪动一下身子,他松了松胳膊,扭转了一下,确认再无酸痛的情况后才放下心来。他刚刚一直掌着剑,胳膊举得老高,没断已经万事大吉了。眼下瞧着荀知颐一副崇拜的模样,不知为何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神仙才没用。”他道,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服气,“要是有用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最后一句说的极其小声,并不打算叫荀知颐听见,更像是发发牢骚。
“师尊你这话说的,倒像是当过神仙一样。”
陵南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猜对了,他还真当过。
要不是因为粗心大意弄乱那位月神官的尘缘线,他现在也不会在这个犄角旮旯当荀知颐的师尊。
自然也不会有灵力衰竭这个毛病。
“师尊你感觉好些了吗?要不我像先前一样,打你几巴掌,替你顺顺气?”荀知颐问着。他对陵南这老毛病了如指掌,发作时先是有两分钟动弹不得,之后便能稍微活动四肢,但体内的灵气还是混乱凝滞,并没有得到改善。
虽然陵南很不想挨打,但这确实是他用过最好的办法了。
前几次灵气凝滞,使不上来的时候,荀知颐都会在背后给他来上几巴掌,打着打着气就顺了,灵力也不卡顿了。就像是一口老痰卡在喉咙里,咳了半天终于咳出来,那种松快感他永生难忘。
“那……师尊准备好,我来喽?”荀知颐嘴上问着,手上却没给陵南任何反应时间,看准位置就是啪啪啪的几巴掌。
声音之大,仿佛穿透了整个竹林。
“知颐啊,你轻些。”陵南命苦,但他不说,“别太使劲了。”
“是吗?”荀知颐探出头来,将力略微收弱了一些,接着又是几十连的巴掌,“这样呢?”
陵南觉得没有任何区别,他只知道,要是再这样被打下去,可能即刻就得命丧于此。
“停停停,我再试试,你停手。”
荀知颐这才住了手,退到一边,乖乖地看着自己的师尊发挥。
陵南深吸口气再度握起了剑,用尽气力冲着虚空打出胜火剑诀的第一式。
这回动作倒是没有卡顿,只是出来的效果……
竹林毫无动静,连竹叶都是因着风吹才飘然落下。
好样的,连灵力都使不出来了。
换做之前,他这全力的一下可掀了整个竹林。而如今,他却连半片竹叶都难以撼动。
陵南:“……”
他好歹也是个神仙,给点面子好不好。
荀知颐:“……?”
不过还是……师尊好棒?
这回荀知颐的暴力疗法并没有起效,陵南松了松筋骨,感觉自己的灵力更凝滞了些,一并的还有来自背上火辣辣的疼痛。
他咽了咽口水,偏头,对上荀知颐的视线,朝他招了招手:“要不然,你再打一顿试试?”
毕竟他能拖得,这天劫可拖不得。若是不能在天劫到来之时教会荀知颐所有的保命招式,那他这辈子也算是玩完了。
“遵命。”荀知颐毕恭毕敬地向陵南鞠了一躬,“鉴于之前的效果并不明显,所以这回我会加大些力度,师尊你可准备好了。”
陵南点头。
他纵使想拒绝,眼下的情景也不许他这样做。
一道强劲的掌风席卷而来,紧接着“啪”的一声扇在了陵南的背上。
这力道之大,直接将陵南撞了个趔趄。他慢腾腾地直起身,刚想再尝试尝试,下一秒突然躬身,面朝地哇哇地吐了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