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晕的很。”陵南揉了揉眉心,“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了。”
“师尊先前一直高烧不退,我只好擅作主张,暂时先在这歇脚。”荀知颐说,“师尊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毕竟你是为了我。”陵南开始拼命地咳嗽,程度剧烈到仿佛要将自己的肺都咳出来。“还算聪明,知道暂停赶路。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不到达那石幕村不会罢休。”
荀知颐连忙上前,给他顺了顺气。
“难道我在师尊眼中这么傻吗?”
陵南虽然未发一言,但看向他的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难道不是吗”?
这也不能怪陵南这么想。荀知颐刚来那会儿,才十二岁,常常一个人跑去林子里修炼找不到回来的路,每次都是陵南在林子找了好几圈才把他拎回来。
问他为什么找不到回来的路,荀知颐只有一个回答:“我记得是往这边走的。”他只跟随着自己以为的来,而对于任何一点对走错路的怀疑,他都不当一回事。
因此常常走错路,甚至越走越偏,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从那之后开始,陵南就在心里给他打上了一个“傻徒弟”的标签。
荀知颐自然知道自己师尊是个什么德行,为了不伤自己的自尊,他就当没看见,自顾自地说道:“反正呢,等拿到那悉灵草,师尊就能好起来了,然后再将剑诀教完,一切就能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是吧?”
陵南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他也摸不清自己怎么了,浑身乏力,头昏脑胀,明明只是一天的功夫,自己竟能从原来那副坚朗的模样变成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
“是。但你也不必着急,我会好的。”他拍了拍对方的手掌,似是安抚,“你叫店家送些热水来,感觉浑身黏腻得紧,得擦擦了。”
荀知颐一直对他有求必应,听了这话,一眨眼就没了影。
陵南等得有些累,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会儿,又觉出些困意,两眼一闭,头一歪,坠入梦乡里的速度或许比荀知颐离开的速度还要快上不少。
梦中的他仿佛一艘大海上的孤舟,在浪面起起伏伏,暴雨将临,海面并不太平。陵南尽力掌着舵,试图脱离暴雨中心,但天不遂人愿,小船很快就翻了,在漩涡中央打着转转。
鼻腔进了水,连嘴里也咽进不少,窒息感伴随着恐惧席卷心头。汹涌的海面只有他一人,谁又能在这片广阔的海域将他救起呢?身子越来越重,像是吸足了水的海绵,带着他不断地下坠,下坠。
直至海底。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一双手将他用力拉出了水面。
陵南仰头,看着那将他从死亡边缘救出来的人。他悬在半空,周身仿佛带着一圈神性的光辉。
那人长着一张跟荀知颐一模一样,但成熟了不少的脸。或许更准确地说,他就是荀知颐。
只不过他不苟言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少了平日里活人的气息。
陵南跃出了海面,在空中带起一道完美的弧线。
“师尊?师尊?”
他听见有人叫他。
见陵南缓缓睁开眼,荀知颐这才长舒一口气,跳到了嗓子眼的心也总算是咽了回去。
“热水我打来了。”他声音颇有些雀跃,像是为能帮上些忙而感到高兴。
陵南极为缓慢地点了一下头:“你替我擦拭一下身子吧,我实在是不方便起来。”
荀知颐也没推脱,解开了束在对方腰间的腰带,将上头挂着的香囊随手丢在了一边。这活他做得早已经游刃有余,不待陵南过多指令,他便能精准地捕捉到对方需要擦拭地地方。
说来也巧,擦完身子,陵南真觉得自己清醒不少。头好像没有那么晕,身子也不再是沉重的下坠感。
他满意地抬了抬下巴,冲着荀知颐道:“不错,小颐子干活卖力,有赏。”
“不知师尊想要赏我些什么?”
陵南故作思考状,答道:“那便赏你做我一辈子的徒弟怎么样?”
荀知颐眼里闪烁着的欣喜的光立马黯淡了下来,他撇了撇嘴,轻轻嗤了一声:“师尊,你这奖赏也太水了吧,换一个。”
“没了。”陵南冲他一摊手,“贪心的徒弟是不会有好奖赏的。”
荀知颐见自己的师尊突然开始胡来,便用自己的手背贴了贴他的前额,发现温度已经趋向正常,心里这才稍稍安定了些。
难怪突然人变烦了,原来是没那么难受了。
看来那老头给的药还是有点用处的。
“今晚休息一夜,明天若是师尊精神头够好,我们便出发。如何?”
陵南点头应下,他默默看着对方忙碌的样子。
是该给他这徒弟一些奖赏,总把他当丫头使唤,怪不好意思的。
第二日天微微亮,晨光刚从叶间照进,荀知颐就将陵南扛上了车,风风火火地出发了。
在他认为,只要没有再烧,就说明陵南的身子能抗住路途的颠簸。
他对他师尊的身体素质很有信心。
陵南:“……”
得,他昨天就不该同情心泛滥,这徒弟真是没有得奖赏的命。
车夫打着哈欠,坐在位置上眼皮都还没睁开。他昨日一整天待命,眼几乎没怎么合过,以为这祖宗总算能让他歇一会儿,谁成想天刚亮就被迫卖苦力。
他的命不是命吗?
“大清早的在这这条路疾驰,不知是何人啊?”
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音量很大,清楚地传进了荀知颐和陵南的耳朵。
“荀公子,这前面有一道士,不知……”车夫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