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着又像死了。弟弟被吊在房梁抽断气那夜,江文霖醉醺醺踩着他手腕嗤笑:“你当还是将军府呢?”
他盯着弟弟青紫的小脸,血泪长流,昔日将军府的嫡哥儿变成了学狗叫、装疯卖傻的疯子。可他没想到,江文霖还不肯罢休,曾经的温情化作尖刀,江文霖痛恨他出生在锦绣堆里,定要生生将他踩进地狱。
被卖进青楼的那日,老鸨拿着银针扎穿他的十指,他想死却更想报仇。曾经那个京城最尊贵的哥儿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他拿着袖中淬毒的簪子插进江文霖的咽喉,把他的尸体剁了一百多块也不能解心头之恨。
从妓院火场爬出时,他发丝全白,脸上刀痕狰狞,断掉的腿再不能走路......
从前那个单纯、愚蠢的郑阿春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现在,剧情已经进展到原主使计坏了郑阿春的名声之后。
他那不怀好意的舅母正一边辱骂一边逼着江文霖在婚书上签字画押。
小说中的具体剧情,江文霖也记不太清,但这舅母和郑阿春不知道结了哪梁子的深仇大恨,这会正变着法儿的想激起原主的怒火,好让原主婚后磋磨郑阿春。
不成想这把火过于猛烈,让原主本就小肚鸡肠的心脏怒急攻心,换了自己这个芯子。
耳边尖酸刻薄的女声已经骂不动了,那嬷嬷嗓子眼里喘着粗气,骂来骂去已经词穷。
再看那江文霖,青衫褶皱,被人缴了双腿压在长凳之上,低垂的眉目清朗如鹤,跟他们京城里钟鸣鼎食家里养出来的世家子弟也不差什么。她记得此人刚被绑进侯府之时还战战兢兢,浑身都打哆嗦。
被打了一顿后反而脱胎换骨,难道是已经想通了?
“江大官人,你可想通了,想通了就别再不知好歹。”
江文霖低着头,乌黑的发丝垂在玉面两侧,不羁地随风摇摆。
不是想通了,是被你们气死了。
“长宁侯府家大业大,在下一介布衣,着实高攀不起。”
原身做下的恶和他有什么关系?任谁一睁眼被指着鼻子一通打骂能没一点脾气。
“你……”
“母亲,你这是干什么?表弟之前闹出的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人群后方传来一个男声。
在他面前踱来踱去的人突然停下,男男女女的靴子和绣鞋纷纷让开,露出一袭缀着白玉的蓝色软缎长袍的衣角。
江文霖抬眼看去,一个束着发的古装美男,眉头皱成川字形,拿着把折扇悠悠登场。
此人大概就是京城四大公子之一,也就是书中痴情男配,郑阿春的表哥姜云厌。
看着是长相温润、斯文典雅那挂,他行色匆匆,眼神里带了几分怜惜。
再怎么说也是亲近的表弟,姜云厌虽不喜这个表弟的一些作为,却也不能看他受欺负。
“都说了表弟上次未被此人……,”他的话说的含蓄,但懂得人都懂。
“只是共处一室而已,自家人不声张又有谁知道,此事哪有您想的那么严重。”
“哎哟,我的儿啊。”穿金戴银的中年妇人哭了起来,“未出阁的哥儿被看光了身子,孤男寡哥共处一室,这还不是大事吗?放在以前那是要浸猪笼的,你自小读圣贤书哪里懂得这些。”
说的那么严重,实际上就是被人逮到郑阿春穿着里衣和原身共处一室。
怎么就叫毁人清白了,这在现代,十七八岁的小男生夏天里光膀子都是常有的事。
女人矫揉造作假哭着,总算是有机会把郑阿春这个不服管教的哥儿撵出门去,她哪里会就此罢手。
“是这个好色之徒有心算计,此事哪能怪在表弟身上。”姜云厌反对道,“母亲让下人写了婚书,实在不该。”
江文霖默默点头,他虽然性取向为男,但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人,这个世界的设定太过前卫,哥儿什么的现实里就算了吧。
他不想被人剁成一百多刀!
更不想和主角配角反派们有什么纠葛,要不然就让他出家吧,躲在寺庙里总不会再走剧情了吧。
“依我看,”姜云厌眼神冰冷,目光淡淡的扫过来,“不如直接把他送官,要不然神不知鬼不觉……”
说罢,他在脖子旁做了个手势。
江文霖:瞳孔地震……
这还是温润如玉男二设定,上来就直接下黑手,这是崩人设了吧?
这小白脸怎么比他娘还心黑。
“儿啊,再怎么说他的身份也是通判的侄子,既然他是爱慕阿春才扮成你的样子想一亲芳泽,那就说明他还对阿春有一丝情意,阿春落到这个地步,还能有爱慕者也是他的福气。”
嗯,坏人的脑回路是这样的,被人坏了名声还说成福气。
古人封建,这位大婶儿却是又封建又坏。
能把令世人不耻的非礼强肩、见色起意用情意二字当遮羞布,月老听了都得说句别来沾边。
江文霖心里苦闷,看来这妇人是铁了心要把郑阿春嫁给他这个骗子无赖,她的儿子更是动辄喊打喊杀。
今天的自己还能单身走出侯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