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这种事情,第一次的时候会觉得很失落,很难过,很茫然。
但是对于从小到大搬过无数次家的南见月来说,只是一个很熟悉的模板化流程。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
这个需要带走,那个可以考虑一下,另外这些可以留下,那些直接扔掉。
就这样。
“……其他的你不用担心,你祖父母会派人来接你。”
“嗯。”
“学习怎么样?”
“还可以。”
“生活费够花吗?”
“够。”
电话那边的声音终于传来了一丝波澜,那个中年男人终于表露出一丝微薄的愧疚,“抱歉,月。”
但南见月的神色丝毫未变,她忙着煮桂圆汤,连进行“安慰”时的语气也轻缓的像是敷衍,“没关系。”
“我以后应该很少回东京,你在杜中学也插班读了一年了,交流上应该没问题的。兵库至少还有你的祖父母在,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南见月继续慢条斯理地放下搅动的勺子,白净的砂锅盛着润黄的甜汤,风干后的桂圆肉在热水的浸润下恢复了丰盈,皱皱巴巴的干红枣也变得圆润饱满。
她加的是自己带过来的冰糖,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直到电话里又传来他的叹气声,她才拿起随便放在桌上的手机,“没事的,我理解的。”
挂断电话,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就有一条新的信息发了过来。
【已经确定去枭谷了,今天去参观了排球馆和教学楼。】
南见月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分真心实意的笑意,她点开输入框,郑重的输入了消息。
【恭喜,祝高中生活一切顺利。】
消息很快便显示了已读。
但下一条消息很快随之而来。
【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南见月皱了皱眉。
——
和赤苇京治的初相识,是来到东京的第二个月,地点是在补习班。
那时的南见月刚来东京,因为语言上的原因,数学反而成为了她优势最明显的科目,但是为了补上与国内学习所不同的部分,她还是去上了补习班。
分学习小组的时候,补习班的老师有些苦恼,虽然她非常看好南见月,但学习小组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能够通过交流解决困难共同进步,但南见月……
这时候她看见了因为社团稍晚了一些进教室的赤苇京治,眼睛一亮。
接到了老师的委托,赤苇京治看向坐在第一排的女孩儿。
黑发乖顺地拢在耳后,柔顺光亮。皮肤如瓷器一般细腻润白,纤长的睫毛搭在下眼睑上,下半张脸陷入柔软的衣领里,只能看到弧线流畅的侧脸。
“你好,我是赤苇京治,藤井老师……学习小组,我们以后……请多多关照。”
他的语速不算快,但对于南见月来说仍是过于高级的表达,她只听懂了这几个简单的词汇。
“是……阿卡西?抱歉,我学习日语的时间不太长,刚刚没太听懂。”
大概是因为经常使用,所以这句话十分流畅。
“是Akaashi。”
她语气中的无奈他听得一清二楚,干脆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练习册,指着自己的名字纠正她的读音。
“Akaashi,keiji。”
南见月跟着他重复了两遍,又看了看练习册上清秀好看的字迹。
“赤苇,京治。”
声线干净,句末还带着犹豫的上挑尾音,就这样字正腔圆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赤苇京治笑了笑,对上了南见月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那实在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睫毛纤长浓密,窗外打进来的阳光落进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亮的几乎要灼伤人。
补习班的座位是不固定的,南见月也只是因为每天踩点到所以习惯性的坐在第一排的空位上。
赤苇京治坐在她左手边的空位上,把练习册放在桌上,如往常一样,端坐着等待上课。
藤井老师细心负责,讲题时思路清晰,虽然有些词句还不太能听懂。
但看着板书的演算,也基本能够听懂个七七八八。尽管如此,为了防止掉队,南见月还是全神贯注地认真听讲。
而坐在一旁的赤苇京治,在发觉自己第三次不自觉地将视线的余光投向右侧的时候,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恰逢讲题的间隙,她发现了旁边这位友善的同学有些烦恼的神情,目光落在他空白的练习册上。
看来赤苇同学的数学不太好呢。
南见月想。
南见月就这样和赤苇京治组成了学习小组。
所幸对方的数学并没有她预想地那般糟糕,基本知识扎实,思维灵活,基本是一点既透。
除了这些,赤苇京治还很有礼貌。
与其他人对她这样的异国转学生好奇到甚至有些冒犯的态度不一样,赤苇京治和她沟通时会耐心地降低语速,认真纠正她在语法和发音上的错误,甚至交谈时的一些本地俗语,都会尽量使用简单的词句,引经据典地为她解释。
赤苇京治是南见月在东京交到的第二个朋友。
他是个很好的人。
这个结论是南见月经过对他进行了一段相当长时间的观察之后得出的。
做事一丝不苟,做题时永远不会发生两次同样的错误,做完练习永远会细心处理好橡皮擦屑,如果遇到突发事件也永远冷静沉着地处理。
比如那时候补习班里有一个女孩突然流了鼻血,更意外地是她旁边的一个男生晕血,眼睛一瞟就翻着白眼往地面栽去。
咚的一声,桌上的书本也被他带倒,哗啦啦地盖在了他身上。
赤苇京治立即把人扶起来,老师也赶快从讲台上下来查看情况。
南见月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流着鼻血的女孩子,确认她没问题之后走了过去,
“不要围过来,通风,可以喝点水,给他。”
南见月用尽量简单的词汇表达自己的意思,赤苇京治点了点头,麻烦老师开一下窗户,又让他的朋友去打点水。
他自己则将人扶到座位上坐好,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晕血君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