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双目赤红,恨不能当场手刃宋子雲,“骂的就是你们宋家,高大人忠心耿耿,却被宋良卿赐死,我今日刺杀不成是我无能,他日必有他人代我行今日之事。”
高廉这般卑鄙无耻,欲趁父王病重逼宫上位,竟然还有人效忠于他?
宋子雲白牙死死咬住下嘴唇,气得浑身发抖,楚墨珣却站在她身前,欲要开口,衣袂被一只小手拉住,拉着的手瑟瑟发抖,还是壮着胆子说道,“你说错了。”
刺客问,“我哪里说错了?”
宋子雲目露凶光,双唇止不住地颤着,她牢牢握住楚墨珣的官服,“高廉不是被赐死,是被凌迟,高家一门一百三十六口全被诛杀,他连累九族,其中最小幼子尚在襁褓之中。你所效忠的高廉没有留下一丝血脉,待我弟弟亲政,大渊日益强盛,没有人会记得你的高大人,他能留下的只有在史书中的骂名。”
“你!妖女!你就是个妖女!”
锦衣卫押着刺客离开,楚墨珣说道,“留活口细细审问。”
“谨遵大人之命。”
刚才的红衣少年还跪在宋子雲面前,刚才刺客射出的两柄短剑,刺向宋子雲那一剑被他的长剑抵住,另一剑正插在他左肩,但他仍跪在那。
“卑职救驾来迟,请长公主赐罪。”
宋子雲上前一步,“你受伤了?快点……平身……”
宋子雲想开口说,明明是你救了我,你何来有罪之说,楚墨珣却清冷地问,“你是何人?”
红衣少年跪在地上,“回首辅大人话,卑职麓山守卫,今日当值。”
“今日长公主与陛下驾到,你却玩忽职守让刺客混进麓山,你该当何罪?”
宋子雲抬头看向那张侧脸,白皙如玉,眼波清明,只是那双眼里毫无波澜,好似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是端方君子,身姿硬挺站在月华之下高洁动人,却也让她感受到了强所未有的压迫之感。
她尚且有如此之感,更别提跪在地上之人。
“卑职知错。卑职恳请殿下重罚。”
红衣少年嘴唇发紫,中了剑的肩膀伤口处已发黑。
糟糕!剑上有毒。
宋子雲想要出言提醒楚墨珣,可首辅大人并没有退让的意思。
楚墨珣说道,“自是要重罚,殿下以为如何?”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宋子雲愣了一下,她看向楚墨珣那双眼眸,清澈温柔,像是一枝羽毛轻轻地在她心上挠了一下,又痒又轻,她一定要说些么,才能不辜负这双如此俊美的双眼。
“本……宫以为自是如此。”
“……但念在你救驾及时,未酿成祸,功过相抵吧。首辅大人,你觉得呢?”
楚墨珣嘴角带了几分浅浅的弧度,“还是殿下想得周到,如此便依殿下之言。”
红衣少年抬起头看向宋子雲,“卑职谢殿下。”
“先别忙着谢,”楚墨珣侧腰摸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殿下赏赐的清热解毒药,虽不知剑上何毒,但尚能保住性命。”
红衣少年先是一怔,迟迟不肯接,宋子雲将瓷瓶塞进他手里。
“卑职玩忽职守,原是死罪……自是不配……长公主恩赐,卑职感激涕零……”
宋子雲也被他这模样给感动坏了,抬头看向楚墨珣,却未见他眼里有半分情绪,“即使如此,你可愿待在长公主身边做殿下的贴身护卫。”
宋子雲瞪大眼睛看向楚墨珣。
跪在地上的红衣少年不知如何作答,“卑职……”
“若是不愿,还做你的麓山……”
楚墨珣话还未完,“卑职愿意。卑职定用生命护殿下。”
“你叫什么?”
“卑职并无大名,爹妈死的早,姓陆在家排行老二,入了这麓山,都唤我陆老二。”
楚墨珣看向宋子雲道,“那便请殿下开金口赐个名。”
宋子雲想了想,楚墨珣家中管家叫楚之,那她的护卫便叫,“宋之。”
“卑职谢殿下赐名。”
“退下吧,”宋子雲清了清嗓门说道,“宋之,从今往后你的命便是本宫的命,快些下去疗伤罢。”
待宋之退下,宋子雲问道,“你为何方才一上来便要治宋之的罪?”
“为了让他对殿下献上他的忠诚。”
宋子雲想了想,摇摇头。
楚墨珣道,“这叫驭人之术。”
“驭人之术?原来如此。”
楚墨珣见宋子雲衣衫半敞,外面只套着自己的官服,他连忙行君臣之礼,说道,“光顾着说话,刚才多有得罪,请殿下赐罪。”
宋子雲低头见那宽大的官服套在她瘦弱的肩上,显得她整个人越发小巧,尤其是站在高大的楚墨珣身侧更是小鸟依人。
“自是应该治罪。楚墨珣,你以下犯上,可知罪?”
楚墨珣一愣,嘴角轻轻扯了扯,“是,微臣知罪。请殿下责罚。”
宋子雲清了清喉咙,“本宫念你于我有恩,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如就罚你教我驭人之术,你可否愿意教我?”
楚墨珣平静的脸上明显露出微怔的表情,不过一瞬便又恢复往常。“自是愿意。”
宋子雲面露喜色,“先生,这是不是就是你刚才所说的驭人之术?”
“殿下聪慧,一点就透。”
车轮滚滚,檀香袅袅,软弱无力的雨拍在鎏金轿顶之上,就连同发出的响声都有气无力,没有酣畅淋漓的痛快,更惹得宋子雲心烦意乱,“五年了,他不过就是在驭我罢了。”
咔嚓一声,宋子雲身形一晃,车轮停了下来,十六人的大撵轿停在雨中。
只听得甜翠扯开嗓子叫骂道,“是何人胆敢拦圣驾!”
声音便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