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们一直相信你。”慕容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抚,就像小时候给他唱摇篮曲一般。
李舒云埋在阿娘的怀抱里,努力汲取着来之不易的温暖。
“探视时间到了!”
锈迹斑驳的铁门口传来开门声和喊声。李舒云不舍地抬起头,双眼噙着泪,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阿娘,你不用担心我,你和爹在外边要好好的。”
“嗯…嗯…”临别之际,再多话语到了嘴边都说不出口,慕容看着自己的孩子变成这副模样,身上的血肉仿佛被人凌迟。
在水牢里,最熟悉亲近的身影渐渐离去,慕容行至门口,李舒云依然能感受到她灼灼的视线。他不敢抬头,怕忍不住哭喊恳求阿娘带自己出去,他怕他让至亲更加伤心…
他已经给他们带来太多麻烦了。
铁门吱呀合上,传来沉重的落锁声。李舒云仰头大口地呼吸,企图压抑下汹涌的、快要决堤的情绪:
他要活下去!
他一定要活下去!
....
“为什么不让皇上直接赐死李震的儿子。”
床榻前站着的老人,披着着金色绣纹黑色斗篷,他佝偻着身子,语气似乎带着不悦。
“咳咳。”
令狐褚靠在床上,面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到极致似乎快要透明消散,就连坐着似乎都要花费他巨大的力气,猛咳几声后,他嘴角溢出血迹:
“他毕竟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
老人手中的枯木拐杖狠击了一下地板:“你难道心软了,别忘了是他……”
“不是的!我没有心软!”他打断老人的话,胸膛随着浓重的呼吸剧烈起伏着:
“我只是觉得他也许还有用。”
“有用,功力散尽之人能有什么用?”
“你说什么?”令狐褚惊疑:“他不是将往生树种放回去了吗?阵法难道没有重启?”
老人抬眸去看他,眼里落满了讥讽和不屑:“阵法重启又如何?他得罪的可是这世上心眼最小的帝皇。”
“你是说…父…大曌天子要对他做什么?”令狐褚按着剧烈疼痛的胸口,趴伏在床边。
太痛了!
不知为何……这次的病痛来得格外强烈。
全身上下每寸皮肤、每根骨头、每根经络几乎都在疼,在被烈火烧灼,痛得他连呼吸都像有无数尖刺涌入肺部。可再多的疼痛,都压抑不住,他内心像被剜去一块肉的空虚,无数寒凉的风呼啸穿过他心底的洞,尤其是提到李舒云这个名字时。
“李舒云……”他苟延馋喘,低声呼出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应该恨极了自己。
“哼~不管天曌帝对他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了。”
说着,老人从斗篷间拿出一柄青铜短剑放在桌上:
“不过四皇子说得对,我们是要好好感谢李舒云。不仅帮我们重启了五绝阵,还给我们带回来了这么好的礼物。”
令狐褚蹙紧双眉,的视线凝聚在青铜剑上,透过那把剑……他似乎又看见了少年挥剑的身影。
……
入了夜,水牢彻底沉入无边黑暗和寂静中。
李舒云的下肢泡在水里,已经麻木失去直觉,上半身的伤口化脓溃烂,水蚊苍蝇围着他的伤口盘桓。阿娘给他喂的药似乎起了作用,身上的热意渐渐褪去,但不知为何,他始终感知不到内力的存在。
再崩溃的情绪随着时间的安抚和消磨都变得出奇冷静和淡漠。他忍着疼痛和内心的不适,细细拆解着这段时间的经历,从第一次下井开始…
或许...要从更久开始。
令狐褚为什么如此针对他,这是李舒云一直没有想通的地方。
这像石块般压在他心里的疑惑,随着从井里逃生出来后二人越来越多、越来越亲密的交集,被他忘却脑后。他怎么会如此大意,轻信了一个长久算计他的人。
可惜现在察觉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等待,等待着有朝一日被放出去。
到那个时候,他也不想着要报复谁了,在水牢里冷静的时间中,他思考的很清楚,以后就离令狐褚远远的,太学也不上了,到父亲的军队里当个小兵,安稳过一生就好。
“嘶嘶嘶~”
在看不见又没有声音的环境里清醒太久,李舒云的五感回到了以前的敏锐。
这个空间中闯入了什么?
正沿着水面蜿蜒滑行,向他而来!
“嘶嘶!!”
像是蛇吐信子的声音,就着窗口投下的一点点朦胧暗淡的月光,李舒云看见道红色影子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
他不由地往后、贴近墙壁,直到感受到身后冰冷粗擦坚硬的墙体,退无可退。
没有内力护体!肩胛骨被铁钩贯穿、双手被铁链所缚,眼前的一切被浓黑包裹。
那越来越近的声音,几乎是在对他判刑。
“是谁!”
“来人啊!!水牢里有蛇!!!”
“有没有谁在外面!”
李舒云叫喊着,只能寄希望于门外有人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