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舟抿唇,抬头看了她们拙劣的演技一眼,没说什么,扭过脸望向窗外。
不知道是不是她一夜没睡产生的错觉,符遥总觉得在那十分之一秒里,她看到谢一舟的嘴角似乎短暂地上翘了一下。
可是谢一舟之前从来没对她笑过。
他还说自己“不谈恋爱”。
估计是眼花了吧……
符遥叹口气,抱着包规规矩矩地在座位上坐好了。
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搭在膝盖上,腿也没有故意往那边倾斜,为了不占谢一舟的便宜,她发誓自己已经用尽全身自制力了。
虽然对谢一舟来说,这大巴的座位明显太过狭窄。
他单手支额,耳朵里塞着黑色耳机,半闭着眼,大长腿坐得十分憋屈。
途中想换个姿势,就不得不往符遥这边偏了一点。
明明只是微不足道的触碰,她心神却忍不住为之一荡。
“你在听什么?”符遥没话找话问。
谢一舟漫不经心睁开一只眼看她,“四级听力。”
“哦,”符遥顿了顿,夸道:“真勤奋。”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出来玩还想着学习。
谢一舟眼皮没抬,似笑非笑,“挂两次了,不勤奋不行。”
“……”
一瞬间,符遥心理活动拐了十八个大弯。
她欲言又止,恨不得举起喇叭大喊,问我呀,我可以教你!你面前坐着的就是英专的超级无敌美女学霸。唉,太过低调也是种罪过,怎么才能华丽又不失低调地暴露自己的才华呢?
她这番脑内小剧场被静音了,落在谢一舟眼里,符遥就只是非常专注地盯着他,盯着他,盯着他……
沉默中,谢一舟默默把自己的右耳耳机取下,两根手指捏着递过来。
符遥:“?”
谢一舟眉毛微抬,作势要收回手,“我以为你想要。”
那眼神中的暗示意味太强烈,哪怕是他也不好继续装聋作哑。
“当然要!”符遥眼睛一下亮起来,趁机推销自己,“我也很爱学习的。”
像你一样。
“嗯。”谢一舟应一声,又重新把视线投向窗外。
大巴车晃晃悠悠,开得让人昏迷。
窗外风景已经从高楼变成了小平房,瓦墙周围破砖枯草,估摸着已经快要开出城郊。
符遥很快就感到后悔,单调又毫无起伏的英语听力在耳机里循环播放,犹如失眠患者的治疗神曲,雪上加霜的是,她昨晚刚通宵过。
她的眼皮慢慢变得沉重,下巴在空气中点啊点。
不要啊,好不容易有一次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我不能……
她用仅存的意识抵抗着困意,嘶,好冷,大巴空调暖气能不能高一点。忘记看天气预报,早知道早上就多穿点了。
符遥眼睛终于闭上了,手臂环在胸前,嘴唇哆嗦两下,无意识地往身边热源靠。
无知无觉地沉浸在睡梦中,符遥幻想自己在壁炉边烤火,身子自动自觉地调整好位置,脸还在对方肩上蹭了蹭。
呼,舒服多了。
“……”
符遥本来就是个善于蹬鼻子上脸的性格,熬了一夜,这会儿又困又累又冷,恨不得把整个上半身都塞进那个宽阔、温暖又柔软的“火炉”里,仿佛置身于天堂。
闻悦担心她这边进展,从前边扭回头。
正好撞见符遥把谢一舟当抱枕这一幕,又贴又蹭,便宜占尽,只剩口水没抹到人家身上了。
“……”闻悦在内心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车身一晃,她恰好对上谢一舟没什么情绪的视线。
闻悦尴尬地笑了一下,很快振作起来,指了指符遥,用口型示意,“我姐妹,拜托你了。”
谢一舟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过了几秒,闻悦以为他不会有反应了。
谢一舟忽然垂下眼,肩膀调了个姿势,手指轻抬,把符遥即将滑落的脑袋又扶正回去。
“……”
得,纯属她瞎操心。
闻悦扭回头,抱住自家篮球队长要安慰。
陡然间,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下一刻,混杂着尖叫和崩溃哭喊的人声沸腾开。
符遥呼吸急促起来,如坐过山车般突然失重,心脏似被人攥紧,耳膜鼓动充血。
肩膀上传来一阵骨折般的剧痛,符遥仓促睁开眼。
天旋地转,玻璃炸裂,整个大巴倾翻过来。
谢一舟一手垫在她脑后,一手撑在旁边,用身躯给她隔开了个屏障,他额上鲜血刺目,而周遭的一切都灰蒙错乱得不清晰。
刹那对视,谢一舟把符遥的脸按到自己怀里。
死死的,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闭眼。”他说。
一声巨响过后,世界归于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