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开胳膊,紧紧地抱了一下符遥,又松开手,“行了,快去吧,爸妈一到周末就来看你。”
符遥点点头,捏着书包肩带,站在原地目送她们。
符建川被彭兰捉住手臂拖走,不舍地一步三回头,“闺女,你在学校好好的!要是受委屈给爸打电话,爸立刻就来接你啊——”
“……”
这动静就委实有点太大了。
符遥余光注意到刚才忙着吃辣条的那个斜刘海男生顿了顿,把头转向这边。
她对于转学第一天就成为全校新闻这件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符遥连忙挤出一个微笑,朝符建川挥了挥手,一步并作两步跳进楼梯间。
一层楼有四个班。
理重班高二(10)班,她没猜错的话应该在三楼。
符遥沿着楼梯慢吞吞往上爬,老师的讲课声逐渐清晰地从各个班级里飘出来,混杂着学生压低的说笑。
盛夏的空气里飘满专属于青春的躁动气息。
“这个化学式怎么配平?我们先看式子左边……”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辛非凡!讲到你们老祖宗辛弃疾的诗也敢睡觉,太不给老祖宗面子了吧?”
“……现在,抽位同学上黑板写最后一题。”
“不是吧,老师,我是真不会啊!”有男生在哀嚎。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整个教学楼仿若从睡梦中醒来,突然喧嚣起来的空气和人声鲜活地扑了她满脸。
学生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围在走廊上嬉闹。
身穿校服的男生风一样旋下楼梯冲向小卖部,路过符遥这个生面孔,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眼神。
符遥其实有点社恐,但她习惯了用冷淡去掩饰不安。
也就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她才会活泼一点。
符遥抿了抿唇,对那些打量自己的视线置若罔闻,继续按原先的步速匀速前进。
她探头扫一眼班牌号,8班,9班,10班……
到了,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门是虚掩着的,里头应该是开着冷气。
符遥轻呼一口气,用指节敲几下办公室的门,喊了一声,“报告——”
门顺势而开。
办公室里头的空间不大。
角落摆着一株蔫了吧唧的绿植,墙上是落了灰的红旗奖状,从里到外,摆了五六张平行的办公桌。
此时此刻,左边正中间那张桌子旁挤满了半大的男生,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人脑瓜子嗡嗡的。
无人向她投来视线。
显然,她刚刚那句“报告”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大海,还是正值狂风暴雨的那种大海,没能激起一点水花。
“……”
符遥正要回身把门带上,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中年男子清晰的笑骂声。
“谢一舟!你昨晚又熬夜看NBA球赛去了吧?看你今早物理测试无精打采那样。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把手机什么的都给我藏严实点,别给人搜住了,听到没?”
符遥握住门把的手陡然僵住了。
仿佛心空了一瞬。
下一秒,一个懒洋洋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您放心,我们藏的地方严实着呢,保管是做特务工作的也找不到。”
是她熟悉的语调。
甚至连尾音微微拉长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但是,又比她记忆中低沉磁性的声音要张扬了太多太多,清朗嚣张,带着少年不可一世的锐气。
“……”
符遥不敢回头。
她突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在她的身后,那群男生哄然大笑。
“哎哟,曾总您别担心了,天塌下来有谢一舟顶着呢……反正我见我们那楼的舍管阿嬷一直对他挺有好感的,是不是?”一个男生抬起手肘戳了戳谢一舟的腰。
“滚呐,林思宇。”谢一舟侧身躲开,毫不客气回敬对方一拳,脸上却挂着理所当然的笑容,让人看了就想揍。
符遥慢慢、慢慢地转过身。
看着她朝思暮想的那个少年,被一群人拥簇围着,姿态闲散地半倚在窗边。
双手随意插在兜里,肩宽背直。
明明同样是蓝白松垮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偏偏有了不一样的挺拔味道,瘦高如一株春天茁壮生长的小白杨树。
角度受限,符遥只看见谢一舟微偏的侧脸。
也许是因为还在抽条的缘故,他下颌的线条锋利流畅,鼻梁挺直,嘴唇偏薄,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地弯起。
是他,又不是他……
活蹦乱跳的、触手可及的——
十七岁的谢一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