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广福瞟她一眼,思及早晨传来的消息,又小心翼翼道:
“娘娘,鸣凤司杀了咱们派去的死士这事儿……”
郭询蛾眉一蹙:“和我兄长侄儿说去,若什么摊子都要我来收拾,要他们在朝堂上何用?一群蠢出生天的废物,杨行嘉才几岁?牙都没长齐的毛孩儿一个。这都搞不定,让他们趁早回家种田吧。”
“是,是,奴婢多嘴了。”隋广福忙扇自己一巴掌,灰溜溜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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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悠悠驶进光德坊。
白适宗不过御史台一主簿,当年沾兄长冒死护送舒王的光,才得了圣人特许,恩赐他一个闲职,七品下而已。因此,光德坊白家宅院不大,也聘不起几个婢子。
白雪亭开了门,才进中庭,就闻得女郎娇娇俏俏的声音:
“鸣凤司衙门怎么管得这样严!我不过是看安国寺的粉茶花开得好,想给杨家郎君送去一枝,结果竟三个人拦着我!说什么‘鸣凤重地,闲人不得擅入’。那……那以前杨郎君在秘书省时,他还能出来见见我呢!”
“阿霜,你也是大姑娘了。你感念杨家郎君当年救命之恩,这没错,但也不能总缠着人家。尤其如今鸣凤司列在三法司之上,那是国朝刑狱命脉,不将你赶出去就不错了,你还盼着人家将你迎进去,杨郎君好声好气地供着你?”
“我……我也没有很过分吧!杨郎君脾气这样好,每回都送我到昭训门,还特地让他家侍从送我回府。我缠了他这么久,他若对我无意,何需举止这样温柔?”
白雪亭并指为掌,一把推开宅院小门,“砰”的一声,里头的人吓了一跳,双双回头看过来。
堂姊白文霏惊喜道:“雪亭?不是说要先去拜见过圣人与皇后吗?这就回来了?”
一边儿文霜却翻个白眼,见她衣饰精致,语调也冒了酸水儿:
“怎么?皇后娘娘不留宿你?又到我们家来讨屋子住?白雪亭,你脸皮可真不薄!”
文霏拽了她一把:“越长大越不像样了!”
文霜一跺脚,委屈死了:“阿姐,我才是你亲妹子!她一个事儿精,回一次长安惹一次祸,连……连杨家郎君她都下死手,她能是什么好人哪!”
白雪亭与文霏见了礼,又淡淡扫了一眼文霜。文霜生怕自己弱了气势,忙站直身子,扬着下巴:
“怎么?我还说错了?白雪亭,你就是个祸患!当年连累我阿爹为圣人不喜,几年都没升官,现在回来又是做什么?还想给你那个逆贼老师翻案吗?”
文霏大惊失色:“白文霜!你胡说什么呢!”
白雪亭目光刹那冷了下来:“你要是知道分寸,现在就该闭嘴。”
文霜被她那眼神看得有些悚然,嘴上却半步不肯让,张牙舞爪道:
“你就嘴硬吧。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天下人都认了他有罪,独你不认,难不成还是天下人有错?何况当年是杨郎君大义灭亲,同样是关门弟子,怎么杨郎君识得真相,你不识?”
啪!
白雪亭劈手就是一掌,速度力度都用了十分。
文霜话音都未落,一张俏丽的脸倏地肿起来,她失声怒道:
“白雪亭!你个疯女人!”
文霏也被吓了一跳,忙去扶妹妹,对着白雪亭的声气也冷了:
“雪亭,哪怕文霜再不知轻重,你也不能这样打她。说到底,文霜……文霜也没说错什么。”
白雪亭无意解释,只冷着脸上前半步。
文霜被她骇退,支支吾吾道:“你……你还想干什么!”
“没什么,提醒你一声而已。”
她凉凉道,“白文霜,我脾气比从前更差。但是那又怎么样?我今天就是把你打个半死,放到皇后跟前,你猜她保你还是保我?”
文霏知道她敢说就敢干,急道:“雪亭,你不要偏执太过了。皇后娘娘也不能保你一辈子啊!何况……何况如今你还借住在我们家,你要是闹出什么事,全家都要遭殃的!”
借住。文霏说话倒是滴水不漏。
白雪亭扬了声音:“叔父官位如何来的,你们家又怎么在光德坊置的宅子,我本无意追究这些。但是文霏阿姐,文霜堂妹,讨了好处还要反咬一口,处处拣着我不爱听的话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文霜犹要驳她,却被文霏拦住:
“……罢了,我们家是欠伯父伯母没错。雪亭,阿姐代文霜给你道个歉,咱们把这页揭过去。总之咱们三个都到了嫁龄,往后各自出门子,谁也碍不着谁什么,就当把最后这段日子和和气气过下去。”
白雪亭一向给文霏面子,爽快颔首:
“好,阿姐都这么说了,我当然答应。只是……”
她逼视满脸不甘的文霜:“你再敢在我面前说半句杨行嘉的好话,我割了你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