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脾气顶差,我偷懒耍滑就打我手心,动不动打出两道红,还死不悔改。”
文霜:“刻薄!”
“他花钱不眨眼,动不动买下一个珠宝摊子,蓬庐里根本就堆不开。”
文霜:“败家!”
白雪亭终于挣脱开,大松一口气:“够了吗?我可以去上值了吗?”
文霜扑通一下坐在地上,拣了根野草编蚂蚱:
“浪荡也可以是风流,刻薄也可以是严谨,败家……败家就是大方!他买一个珠宝摊子诶,他能是坏人吗?”
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郎君啊!
白雪亭:……
真是恨不得把此女脑子剖开,里面八成是被杨行嘉种蛊了。
文霜抬起头,眨眨眼:“还有吗?堂姐,我还想听。”
“有个灯笼!”白雪亭一脚跨过她,“我真要迟到了!”
白雪亭紧赶慢赶行至秘书省,遥遥看见一道人影,小山似的,正是隋广福。
隋广福见了她,忙堆出一张笑脸儿迎上来:“哎哟,可算等到雪亭娘子了!”
“不知中贵人何事?”
“这不,皇后殿下又想您了,急着召您去延嘉殿说话呢!”隋广福弯腰伸手,“快请吧,娘子,琅嬛阁这儿奴婢都替您打点过了!”
白雪亭藏在广袖下的手一紧。
郭皇后手眼通天,长安之内,恐怕没有动静能逃过她的耳目。更何况是一个郭家子侄下大狱。
旁人未必猜得透。但郭询一定清楚,是白雪亭为了白文霏,才非要动郭十六郎不可。
哎,君心难测,皇后心更难猜。
白雪亭低眉走进延嘉殿,郭询一反常态,在正殿接见她。
织金披帛垂落地面,白雪亭凝眸一看,那上头绣的竟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
她忙移开眼神,叩首道:“臣女雪亭,叩见皇后殿下。”
凤座之上,传来杯盖擦过茶盏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白雪亭脖颈都酸了,郭询才悠悠道:
“傻孩子,跪这么久也不知道起来。你这双膝盖要是跪坏了,本宫怎么跟露华交代?”
白雪亭垂首谢恩。
郭询不曾赐座,她便只能侍立一旁。
“等着吧。”郭询徐徐道,“今日不止你一个人。”
她话音刚落,白雪亭余光就瞟见门外一道赤红的影子。
錾金靴、镶玉蹀躞带、银护腕。
正是杨行嘉。
来人见了她,似乎也是错愕,脚步一顿,才跨过门槛,缓缓走到正中,跪在了方才白雪亭跪过的那一处方寸。
郭询斜倚凤座,鲜红的指甲抵着额头,半抬眸道:
“要你们这对师兄妹心平气和地站在一处,可是不简单啊。”
杨谈更低了头:“不知皇后殿下召见臣,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郭询拨了拨鬓发,“只是好奇,本宫那不成器的侄子有什么本事?竟让水火不容的白雪亭和杨行嘉联起手来对付他?”
白雪亭匆忙跪下:“禀皇后,臣女不曾……”
“我自然知道你不曾。”
郭询挥了挥手,碧梧便将白雪亭扶起来。
只听皇后殿下又道,“十六郎那等货色,本宫也看不上,难怪你怕堂姐受委屈,决意要断了这桩婚事。”
“本宫只是好奇……最后处置了十六郎的,怎么会是鸣凤司呢?”
郭询眼神懒洋洋地飘过来,在杨谈与白雪亭身上逡巡一圈。
杨谈抢先开口:“回禀皇后,臣执掌鸣凤以来,身负监察刑狱之责,故而翻阅旧日案件,若有冤假错案,必得重审,如此方能使得皇后与圣人耳目清明。是以,臣率鸣凤司并大理寺一同查察,果真发现不少疏漏,眼下正在修缮弥补,预估三日之内,奏疏便能送到皇后与圣人案头。”
“哦?”郭询目光扫向白雪亭,“倒是一桩巧合了?”
杨谈正要应“是”,白雪亭却猝然冷笑:“杨大人,一派胡言!”
她横眉冷对杨谈:“你分明是知道我阿姐要与郭十六郎联姻,故意将火烧到郭十六郎身上,意图离间我和皇后!”
杨谈当即怒道:“白雪亭!你信口开河也要有个限度!”
“难道不是吗?”
白雪亭两步走到杨谈面前,恶狠狠道:
“当日我向清岩吐苦水,说我阿姐实在是高攀了郭家,只怕拿捏不住十六郎。你误打误撞听见,就想出了这条毒计!眼下好了,皇后娘娘疼了我这么多年,将我亲女儿一样宠着,偏就被你一个包藏祸心的小人毁了!”
她眼眶红通通的,转过身跪下,蔷薇粉的裙角在风中飘摇,耳垂上米粒似的小珍珠叮咚作响。
那是郭询赐给她的生辰礼。
白雪亭仰着脸,眼泪要掉不掉。她本就纤细,小小的脸上挂着泪珠,倔强之余,更是脆弱。
她猛地磕了个头,一声巨响,似在喊冤:
“舅母明鉴!雪亭……雪亭哪怕再不满十六郎,也只会亲手收拾他,如何……如何肯让此人动手呢!
“我白雪亭哪怕横死当场,也绝不会和他杨行嘉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