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面具一会,令季抬起手,红色的面具飞入他手中,与此同时,以心脏为起点,枝芽从他身后簇簇长出,柔软如绸的光自树枝的间隙洒落,化为了看不清面容的飞天。
异域音乐从飞天手中的乐器奏出。
乐声与梦的旋律截然不同,但它象征的不是对抗,是融入,是藤蔓攀附上巨木,溪流汇入长河,是和谐的,轻柔的,仿佛藤蔓与巨木,溪流与长河本为一体。
自认应当容纳万物的弦声接受了这如水如蔓的柔和之音。
然后侵蚀开始了。
云自嶙峋如石的梦里生出,枝蔓后的光芒逸散,玄鹿从林中走出,呦呦鹿鸣中,如水的声乐里多了一层靡靡的味道。
作为一切生机的起点,令季默然的观望,直到丰饶玄鹿来到身边,轻柔地用头拱了拱他空着的那只手。
一抹青绿色的光彩点入令季眼中。
手持乐器的飞天如有所感,当即有意无意向他身旁聚拢,云托着光散向暗处,于光中的枝条抽出新叶,愈发葱茏。
在一片盎然中,那埋藏在梦中的‘种子’破梦而出,变为万千光点。
梦被点亮的那一刻,一声低笑于深层梦境中传出。
令季闻声,立刻将紧握在手中的红色面具抛向笑声所在的方向。
如星空般的梦中,一只手稳稳接住那副面具。
下一秒,维克从暗色中走出。
在令季的注视下,他缓缓戴上面具。
笑声顷刻间变得响亮。
梦中的秩序在笑声中被挑战,被瓦解。
多米尼克斯在梦的最底层缓缓挺起他承担着亿万人梦境重量的脊梁。
来自丰饶的新绿是如此刺眼,陡然冒出的欢愉之笑又是如此刺耳。
两种不同的命途力量冲击着这场真名为秩序的太一之梦。
多米尼克斯体会到名为愤怒的情绪,誓要将所有的罪人逐出伊甸。
可惜已经太迟了。
盛光与异邦的乐曲中,藤蔓绞死巨木,溪流冲垮大河,戴上假面的佯狂者轻慢地对自诩神的人开了一枪。
顷刻间,全星系的梦都在命运被击碎的碎片与神意的尸体上躁动。
搬到安全街区的人节节高升,失去双腿的孩子奔跑,宠物扑向主人,老友一次次重逢。奴隶主随意践踏生命却无人敢反抗,国王肆无忌惮将整个亡国视为一场游戏。
反弹琵琶的飞天彩衣飘扬划过美梦的边缘,为梦的主人送去富饶的祝福。
入梦之人笑着发出梦呓,此乃春天,此为极乐!
所有的所有皆是快乐,所有的所有皆是生机!
这即是吾等所求的无梦之梦!
亿万人都在大笑。
唯有多米尼克斯的眼瞳流下一滴金泪。
众生的意志在欢愉中被扭转,他们沉浸其中。
奈何盛极必衰。
高升之人永失初心,心意缭乱。
奔跑的孩子感到疲惫,祈求休憩。
至交好友分崩离析,饲养者无法接受爱宠一遍遍死亡与复生。
奴隶终究握住了主人挥舞的皮鞭,王国上下掀翻了游戏的棋盘。
美梦变为噩梦,人们开始本能想要醒来。
恰在这时,一双双象征自由意志的手拉住那些渴望醒来的人。
如溺水者抓住浮木,沉睡在梦中的人没有任何犹豫地反握,祈祷那双手能将自己拉出水中。
在众人的挣扎中,更多眼泪划过多米尼克斯的脸颊,砸落在梦境的底层,为其镀上一层悲哀的色彩。
尝试背负一切罪恶,重塑秩序的人在再一次明白,终究是太阳与人心不可直视。
也就在多米尼克斯因欢愉与丰饶共同构筑的狂欢中逐渐失去对太一之梦的控制之际,黑与白的虚无毫无预兆的袭来,为梦境描画上阴影,将失控的局面变为‘真实’。
噩梦的威力被引爆。
惶恐爆发了。
深陷噩梦的人们在争先恐后地清醒。
太一之梦彻底消散。
零落的梦中,多米尼克斯抬起头,被虚无劈开的裂痕像是对他的嘲笑。
他意图创造无瑕的美梦,为众生谋求永恒的幸福。
可当他倾其所有才发现主不在乎。
多米尼克斯似乎又听到笑声,可不等他寻找是谁在笑,一点金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又是谁在落泪?
多米尼克斯悲悯地望去,却见那不是泪水,是一片落下的银杏叶。
秋天到了。
梦承受不住一片叶子的重量轰然倒塌。
最后的时刻,一行奇怪的,标有成就的字被投射入多米尼克斯眼前。
【这是我们热血沸腾的组合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