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雷塔87型5.6mm半自动手枪,沉稳流畅的设计,后座力小,准确度高,表现稳定,是射击俱乐部和靶场上的常客,也是我的老朋友。
我强忍激动的心情,将它轻轻拿起来,冰凉的枪身紧紧贴住我掌心,连日笼罩在心头的阴翳顿时一扫而空。
检查了一下弹匣,足足十发!我简直要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了!
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此话不假。这才是能让我的心踏踏实实落回肚子里的铁秤砣!
那具西装革履的尸体生前是什么人?警察?特工?黑手党?射击爱好者?
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它费尽心思藏起来的枪,现在是我的了!
虽然没能从503翻出半块饼干屑,但我可是得到了比满满一屋子的食物还要重要的东西!
当然,没有说满满一屋子的食物在此情此景下不重要的意思。
我捧着它,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好不容易看够了,才珍而重之地把枪放进冲锋衣内侧口袋,走出503。
下一个房间是504。
站定于房门前,我刚想朝门把伸出手去——
忽然,虚空中一无形之物,就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穿透我的脑壳,指甲刺入我粉红柔软的脑组织内,轻轻拨动了我敏感紧绷的神经。
就像一只本来在草原上悠闲吃草的羚羊,突然食不下咽、行坐不安。
野兽的直觉告诉它,自己已经被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盯上了,危险来源正潜藏在身后的视野盲区,就等自己放松警惕时,骤然发难。
这里的确太过安静了些。
我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猛一回头——
只见走廊另一端的尽头,从可见范围内的右侧,就像切换下一张幻灯片一样,正缓慢地推进来什么……
先是一片素色的衣角。
我眯起眼,辨认出那是莫莉今天穿的上衣,一件便于行动的干练衬衫。
怦怦、怦怦……认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后,我的心顿时高高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单纯只是莫莉在走动,我当然不可能觉得毛骨悚然。
但关键就在于,它不是在站立高度被推进来的。
一个匍匐在地的人影慢慢挪进了我的视野——不,不是匍匐前进的,那是莫莉!
她正以双手后撑的姿势,一寸一寸地往后挪……
“莫……”
我正要开口喊她,却蓦地一激灵,及时住了嘴。然而这一微小的动静竟被她捕捉到了,头微微偏向我,嘴唇一张一合,用口型说着什么,眼底满是绝望。
S、T、O、P——STOP?!
我原地驻足的当口,她已经以手脚并用的怪异姿势,慢慢挪到墙根,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浑身战栗。
那步步紧逼着她的东西便也顺理成章地在我的视野中显形——
一个将近两米高的“人”,衣衫褴褛,浑身浴血,正伸长了脖子,狗似的用自己脸上最突出的部位去探查前方,鼻翼不断地耸动着,频率极高。因糊满油脂和血污而结成一绺一绺的头发将它的脸挡得严严实实,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但我眼力还可以,勉强能辨认出缝隙下的皮肤表面暴露出斑斑青紫痕迹。
我脑海里蓦然闪过那颗不幸被莫莉踩中的眼球,一刹那间福至心灵。
这家伙已经不是人了!
想明白这一点,我毫不犹豫,左眼一闭,举枪便射——
砰!
完全不需要演练,双臂平举、扣动扳机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肌肉记忆。千分之一秒之际,子弹脱膛而出,如离弦之箭,顷刻间便穿脑而过,“噗”地激起一蓬血雾。
血雨洋洋洒洒落了莫莉满身,她肉眼可见地呆在原地,面色煞白。还不等她回过神来,那东西僵在半空中的身形晃了晃,如山之将倾一般,直挺挺就往她身上倒——
“小心!”我高声疾呼,拔腿便朝她跑去。
这一嗓子终于给她嚎得魂归躯壳。莫莉一抬头,眼见那东西黑压压的就要倒下来,连忙举手去撑。我及时赶到,伸手拦在她身前,猛地一推,那东西便仰面倒下,嘭地重重砸在地毯上,不动了。
莫莉惊魂未定,脸上表情愣愣的,好半晌,才用沾满黑血的手臂撑住背后的墙,一点一点站起来。我这才发现她小腿上有一条足有我手掌那么长的口子,正汩汩往外冒着新鲜的血液,可能是刚才在地上蹭到了碎瓷片。
“这得处理一下,否则会有感染的风险。”
盯着那泉眼似的创口,我感到喉间一阵发痒,不由吞了吞唾沫,拼命抑制那股凑上去喝一口的冲动。
我这句话仿佛什么令人醍醐灌顶的至理名言,莫莉怔怔转过头,那双失焦的瞳孔里霍地恢复了神采,望向我的眼睛陡然泪流不止。
她双臂一伸,一把抱住我,整个人挂在我身上,嗓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惶未定,“我还以为、还以为……我要死了……”
“没有死,还活着。”
我顺势环上她的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冲锋衣外套的长袖从小臂上滑落,本就起了层鸡皮疙瘩的皮肤一触及冰冷的空气,拨动汗毛根根倒竖。
我没敢对她说,那股被人窥伺的阴寒感觉竟还未消失。
怎么会这样?
这层楼里的危险一定不止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