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又不是贬又不是的范泓仕陷入两难,最后只能用模棱两可的话术,匆匆做了总结。
心里因为错过一个好苗子在滴血。
方沅追问:“那结果……”
范泓仕含糊道:“之后会通知你的。”
说着就让选角导演将他带了出去。
出了排练厅,同样看了方沅表演的选角导演欲言又止,没忍住,说道:“你表现得很好,要实在试不上,也不是你的演技不行。”
方沅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还是问:“那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被方沅刚才的演技触动,本不该多嘴的选角导演反问:“你知道周默言的身份吧?”
方沅摇头。
他知道对方背景强大,可他进圈时间太短,的确不清楚周默言具体是何方神圣。
“他是天盛影视老板的儿子,天盛影视是我们这部电影的第二大联合出品方,他也想要何初这个角色。”
三句没有前后关系的话,道出了方沅争不过周默言的事实。
所以周默言说,他演技再好也没用。
没用就是没用。
方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下满心的苦涩。
这种事在这个圈里太过常见,常见到连可怜都是在浪费情绪,可选角导演心里还是叹了口气。
沉默片刻,方沅装作不经意问:“那刚才那个,和制片人一起景区的男人,你知道是谁吗?”
选角导演脸色莫名,“你不知道这部戏的第一联合出品方是谁吗?”
选角海报上好像的确有写,但方沅当时完全没留意,“不知道。”
“恒合集团的CEO,郑修闻。”选角导演眼都瞪大了,“你总不会还不知道恒合集团吧?”
方沅停住脚步,表情凝滞。
他只是不太关心资本层面的信息,不至于傻到连恒合都没听过。
所以说,那天晚上,他在一千六百公里外的澳市,敲开了恒合CEO的套间门,并和对方睡了一觉……
他没憋住,露出一个颇为荒唐的笑。
选角导演看他停下不动,疑惑,“怎么了?”
“没事。”方沅放松蹙紧的眉心,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天色渐晚,走出试镜现场的方沅有些疲惫。
这时正值下班高峰,出租车打不到,网约车没人接单,方沅沿着马路往公交站走。
他走得慢,急匆匆的路人撞到他的肩,头也没抬地说了句对不起,又一头扎进了人流中。
好像这条路上就他无所事事一样。
试戏的时候,罗聪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没接。
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几乎算是和罗聪闹翻了,正在拍的这部戏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要他。
另一方面,不管他多努力,就像选角导演说的,何初这个角色也注定与他无缘。
他只是想演戏,想了一切方法,却不知怎地就走进了死胡同。
方沅沮丧不一会儿,饿了一天的肚子传来咕噜声,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将阴霾抛诸脑后。
事已至此,吃顿好的安慰安慰自己。
眼看公交站越来越近,一辆轿车在他身边缓慢停下,没有察觉的方沅继续往前走,被无视的轿车响起一声喇叭。
哔什么哔,我挡你路了吗你就哔,心情本来就不好的方沅臭着脸看去。
下降的车窗露出眼熟的脸。
方沅缓慢地眨了眨眼,遏制住转身就跑的冲动,后退了一步。
车内的郑修闻看向路边的人。
白肤浅瞳,黑色的羽绒服下是不伦不类的戏服,遮住长腿和细腰,插在口袋里的手露出一截骨感纤细的手腕。
如果郑修闻没有记错,左手突起的腕骨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和那晚相比,只是多了眼底的清明。
似乎看穿他想逃跑的念头,他先发制人,“聊一聊么?”
还念了他的名字,“方沅。”
名字仿佛紧箍咒,方沅缩了缩脖子,“聊什么?”
郑修闻不介意提起,语气疏离,“金河酒店……”
“等等!”方沅差点伸手进去捂他的嘴。
这人是怎么做到在大马路上情绪这么稳定地谈论一夜情的?
哪怕方沅心里也没把这当天大的事,内心依旧震撼。
郑修闻没往下说,而是坐到后座的另一边,让出位置,示意方沅上车。
方沅不得已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司机则下车在路边等待,车里只剩他们两人。
天已经彻底暗了,路灯骤亮,有模模糊糊的光从车窗洒进车里。
方沅将脖子完全缩在宽大的领口中,尽量木着脸,一说话却能明显听出底气不足,“我那天喝醉了,郑总知道的吧?”
毕竟是他去敲的对方的门,他底气实在很难足得起来。
“知道。”郑修闻声音低沉,“我也吃了来路不明的药。”
说起这个,方沅想起在楼梯间偷听到别人打电话,“我听到他们打电话说给人酒里下了药,房间在3801,我以为是我朋友,才会去敲门的。”
“嗯。”郑修闻似乎不意外。
“你知道他们是谁?”
“知道。”郑修闻笑了下,“他们已经付出他们的代价了。”
“……”方沅头皮发麻。
怎么能笑着说出这样的话。
好像下一个付出代价的就是他一样。
方沅诚心诚意,“既然都不是故意的,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庙小,郑总你这样的大佛,应该也不想被我缠上。”
说完就去拉门把手。
没拉动。
他慢吞吞地回头看向郑修闻,有点憋屈。
郑修闻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的动作,脸被窗外的路灯和车灯照亮。
这么简单的光影就能塑造这么伟大的轮廓线条,上天太过不公。
方沅知道那晚没把持住有很大原因是郑修闻这张脸。
现在深感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