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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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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早知右贤王军中有人认得楚唤云。"季寻之单刀直入,"却仍准他赴北疆。"

少年天子终于搁笔,从案头锦盒取出一物推过来。羊脂玉佩上"漕清"二字银钩铁画,正是季寻之当年系在纸船上的那块。

"太傅临行前,问朕要了这个当彩头。"陆昭指尖轻叩玉佩,"季卿觉得,朕该不该给?"

季寻之突然明白过来:"陛下是要楚唤云..."

"朕要他看到真相。"陆昭起身推开北窗,寒风卷着雪片扑进来,"当年前北伐失败的真相。"

季寻之握剑的手猛然收紧。当年侯爷殉国那场战役惨败,十万大军埋骨冰原,楚逍尘战至最后一刻,却因粮草断绝全军覆没。而本该押送军粮的部队,至今下落不明。

"先帝的局,朕解了七年。"陆昭的声音混在风雪里,"现在该他这个当儿子的自己看了。"

雪粒敲在窗棂上,像无数细小的算珠滚动。季寻之忽然单膝跪地:"臣请赴北疆。"

"不准。"少年天子回身,九旒冕的珠帘晃出细碎光影,"朕要季卿留在帝都..."他忽然倾身,将玉佩系回季寻之腰间,"你有你自己要下的棋。"

玉佩触到衣料的瞬间,季寻之摸到夹层里的纸条。陆昭的声音同时响起:"工部新制的破甲箭,明日试射。"

走出宫门时,季寻之借着灯笼展开纸条。楚唤云狂放的笔迹旁多了一行小楷:右贤王副将乃押粮官

雪越下越大。季寻之在拐角处烧了纸条,火光中浮现出陆昭最后那个眼神,和永明二十九年教小团子下棋时一模一样——落子无悔。

三日后的北疆大营,楚唤云蹲在雪地里,指尖拨弄着一枚生锈的箭簇。这是今早巡营时在冰层下挖到的,箭尾刻着工部的印记。

"将军认得这箭?"亲兵好奇地问。

"认得。"楚唤云突然笑出声,"这是我爹的箭。"

他起身望向远处的雪山,那里埋着二十年前的尸骨。

右贤王的副将正在营帐里等他——那个本该死在粮道上的押粮官。

帐帘掀开的瞬间,酒气混着羊膻味扑面而来。满脸刀疤的北狄将领举起酒囊:"楚世子,久仰。"

楚唤云的匕首突然抵住对方咽喉:"张副将,江南的蜜糖可还合口?"

酒囊砸在毡毯上。刀疤脸的表情凝固了,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弯刀,却摸到楚唤云早先塞在那里的芝麻糖。

"景王府的糖,好吃吗?"楚唤云用刀尖挑开对方衣领,露出锁骨处陈年箭伤,"这一箭本该要你的命。"

帐外突然传来号角声。亲兵慌张冲进来:"将军!右贤王率军突袭!"

刀疤脸趁机暴起,却被楚唤云反手一刀柄砸晕。

他甩了甩震麻的手腕,从怀中掏出陆昭给的玉佩对着火光看了看,突然笑骂:"小混蛋,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玉佩背面新刻的河道图在高温下浮现红点——正是右贤王埋伏的位置。

帝都,武库司

季寻之看着试射的新箭穿透三层铁甲,箭尾"永元御制"的烙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工部侍郎赔着笑:"季大人,这破甲箭可还满意?"

"满意。"季寻之突然拔剑抵住他咽喉,"尤其是箭簇里掺的锡料,刚好是兵部账上亏空的那批。"

侍郎瘫软在地时,谢存从暗处押出个瑟瑟发抖的录事:"大人,他招了。景王府的锡料走的是工部渠道,但记账方式..."

"是户部的密账写法。"季寻之接过话头,剑尖挑起地上散落的账页,"当年经手人是谁?"

录事抖如筛糠:"是、是张尚书!就是现在关在诏狱那个!"

季寻之忽然想起陆昭系玉佩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转身走向马厩:"备马,去诏狱。"

马蹄声惊起寒鸦时,紫宸殿的窗棂映出少年天子孤峭的侧影。陆昭正在朱批的奏折上,写着楚唤云最新传回的军报。

三更,诏狱

张尚书蜷缩在稻草堆里,听到铁链声时惊恐抬头。季寻之的剑鞘挑起他下巴:“当年的军粮,到底去了哪?"

"下官不知...啊!"

剑鞘重重击在肋骨上,季寻之的声音比冰还冷:"你替景王做假账时,可没这么硬气。"

"是、是先帝!"张尚书崩溃大喊,"先帝密令将粮草改道狼山,说要诱敌深入!"

季寻之瞳孔骤缩。狼山——正是楚逍尘全军覆没之地。

"为何瞒报?"

"因为...因为粮草半路被劫了..."张尚书突然诡异地笑起来,"你猜是谁劫的?是楚逍尘自己的副将!"

地牢的火把突然爆响。季寻之剑尖抵住他咽喉:"名字。"

"死了,都死了..."张尚书神经质地摇头,"除了投靠北狄的那个,其他人都被..."

话未说完,一支袖箭突然穿透他的喉咙。

季寻之猛地回头,只见诏狱高窗上一道黑影闪过,袖箭尾羽上缠着熟悉的黄绢——御前侍卫专用。

五更,紫宸殿

陆昭正在喂笼中的白鹰,季寻之闯进来,头也不抬:"季卿来得正好,北疆刚到的捷报。"

"陛下为何杀张尚书?"季寻之直接跪在阶前。

少年天子轻笑一声,从鹰爪上解下信筒:"因为他该死了。"信纸展开,楚唤云的字迹力透纸背:粮道真相已明,右贤王退兵。

季寻之突然发现陆昭左手缠着绷带,血迹渗出绢布。小皇帝顺着他的目光笑了笑:"被鹰啄的,不妨事。"

可季寻之认得那伤口,是袖箭擦过的痕迹。陆昭分明亲自去了诏狱。

"陛下..."他喉头发紧,"楚唤云知道吗?"

"知道什么?"陆昭歪头,眼神清澈如少年时,"知道先帝的局?知道朕在收拾残局?"他突然将捷报拍在季寻之胸前,"还是知道..."

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楚唤云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陛下,臣回来了。"

他的长剑上挂着个染血的布袋,落地滚出颗头颅——正是右贤王那位副将。

陆昭抚掌而笑:"太傅这份礼,朕收下了。"

楚唤云大步上前,突然单膝跪地,双手呈上枚生锈的令牌:"永明二十九年押粮军的调令,请陛下过目。"

季寻之看清令牌上的字,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如朕亲临。

"先帝的局,解开了。"陆昭接过令牌,随手扔进炭盆,"太傅可还满意?"

火焰吞没令牌的瞬间,楚唤云突然抓住季寻之的手腕。他掌心滚烫,声音却稳如磐石:"臣请陛下,重审楚家旧案。"

这不是请求,是交易。季寻之突然明白,楚唤云用北疆大捷,换一个翻案的机会。

陆昭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准。"

少年天子转身推开窗,晨光倾泻而入,照亮他半边侧脸:"不过朕有个条件。"

"陛下请讲。"

"季卿的玉佩,"陆昭指向季寻之腰间,"该还给朕了。"

楚唤云突然大笑出声,笑声惊飞檐下白鸽。

他拽着季寻之往外走:"走了季大人,陛下等着看咱们的新局呢。"

殿门关上时,陆昭摩挲着玉佩轻声自语:"朕的两位老师,可别让朕失望啊..."

季寻之站在刑部档案库的阴影里,指尖抚过积灰的卷宗。《永明二十九年北伐案》。

谢存举着灯靠近,低声道:“督主,卷宗被人动过。”

季寻之眸光一凝。卷宗内页的装订线是新的,墨迹也比七年前的更鲜亮——有人重新誊抄过。

“查。”季寻之合上卷宗,“谁调的档。”

御书房中,陆昭正在批阅《楚家平反疏》,朱笔迟迟未落。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进来:“陛下,楚大人在殿外求见。”

“让他等着。”陆昭头也不抬。

窗外传来楚唤云懒洋洋的声音:“昭儿,你这皇帝当得越发威风了。”

陆昭笔尖一顿,朱砂在纸上洇开一点红痕。他搁下笔,淡淡一笑:“太傅擅闯御书房,该当何罪?”

楚唤云翻窗而入,靴底沾着泥水:“臣这不是怕陛下久等?”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随手扔在案上,“先看看这个。”

陆昭翻开,瞳孔微缩——这是当年押粮军的原始名册,上面朱笔勾销的名字旁,都标注着“诛”字。

“季寻之在查刑部,你查朕的暗卫?”陆昭合上册子,声音冷了下来。

楚唤云笑了,伸手去拿案上的蜜饯:“昭儿,咱们仨之间,就别演了吧?”

陆昭突然按住他的手,低声咬牙说道:“楚唤云!你真以为翻案这么简单?”

楚唤云反手扣住少年天子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昭儿,你怕什么?”

两人对视片刻,陆昭先松了手:“朕怕你死。”

刑部偏厅里,季寻之将誊抄的卷宗摊在光下,纸纤维间隐约显出“御前”二字的水印。

“督主!”谢存匆匆进来,“查到了,上月调档的是……”

“御前侍卫统领,蒋赢。”季寻之平静接话,“陛下的人。”

谢存倒吸一口凉气:“那这案还怎么翻?”

季寻之指尖划过水印,忽然冷笑:“陛下既要平反,又要控局,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拍在案上——正是楚唤云常把玩的那枚,边缘刻着细小的“漕”字。

“去查永明二十九年的漕运记录。”季寻之起身,“我要知道,当年那批军粮,到底是从哪条河运出去的。”

三更,楚府。楚唤云正在擦拭弯刀,忽听窗棂轻响。季寻之翻窗而入,衣角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查到了?”楚唤云头也不抬。

季寻之将一卷河图铺在案上:“当年军粮没走官道,走的是黑水河。”

楚唤云擦刀的手一顿。黑水河——湍急凶险,非死士不敢行。

“陆景渊用军粮为饵,诱北狄主力入瓮。”季寻之指尖点着河道分支,“但有人提前泄密,导致侯爷孤军深入。”

楚唤云突然笑了:“昭儿知道吗?”

“他不仅知道,”季寻之声音发冷,“他还在查是谁泄的密。”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楚唤云拎起酒壶灌了一口,“景王府的暗桩。”楚唤云咧嘴一笑,“昭儿这份礼,送得真够意思。”

季寻之猛地按住他的手:“你要动景王旧部?”

“不。”楚唤云抽出手,刀尖挑起酒壶甩向窗外,“是昭儿要动。”

酒壶在半空被一枚袖箭击碎。院墙上,御前侍卫统领蒋赢抱拳一礼:“陛下口谕,请两位大人明日早朝,看场好戏。”

翌日,陆昭正在宣读《漕运新策》,突然话锋一转:“朕近日翻阅旧档,发现永元元年,哦不,是永明二十九年有批漕粮账目不清。”

朝臣们面面相觑。户部侍郎硬着头皮出列:“陛下,时隔多年……”

“朕知道。”陆昭轻笑,突然扔下一本册子,“所以朕请了当年的经手人。”

两名侍卫押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进来,季寻之瞳孔一缩——这是先帝时期的漕运总督,传闻早已病逝!

老者跪地痛哭:“老臣有罪!当年景王威逼老臣改道黑水河,还、还杀了押运官兵……”

朝堂哗然。楚唤云抱臂倚柱,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昭。少年天子端坐龙椅,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着他们三人幼时约定的暗号。

咚、咚咚、咚——局已成,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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