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觉睡到天亮,动一下就肩背四肢发酸。
尽管如此,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回家后第一次睡得这么香,甚至有些神清气爽。
在今天之前,他是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把消消乐都玩烂了。
就是没有洗澡也没有换衣服,身上已经发臭了。
现在是2月底,正值初春,气温还没回暖,但也没有冬天冷。昨天在田地翻了大半天的土,汗都湿透了毛衣。
他今天起得早,才八点多,在厨房忙活的张妙珍有些意外,连忙拿起菜碟,“是不是恶心了,我今天一早煮了饭,炒了鸡肉,正好出锅了。”
“等下,奶,我想先洗个澡。”
洗手间在厨房隔壁,他从手腕上取下干净的衣服,放在不锈钢架子上。
厨房飘来的阵阵香味,引得他肚子抗议。
没一会儿,他拐进厨房,“算啦,我先吃饭吧。”
“唉,好。”张妙珍在衣角上擦了擦手背,从橱柜里拿出碗,要去打饭,犹豫了下,“你要吃粥还是吃饭?”
他从张妙珍手里接过碗,“奶,以后我自己的饭我自己盛。”
揭开电饭锅旁边的沙煲,用木勺盛了一碗粥。
张妙珍的嘴角没有下来过,笑意更深了,“哎呀,星仔长大了。”
李文星一阵难为情,头埋得更深了。
张妙珍只当他是太饿了,生怕他吃不饱给他夹肉。
“这个鸡腿是给你的,今早的任务就是把鸡腿消灭了。还留了一个在冰箱,晚上煮给你吃。”
鸡是自家养的,就算是简单地炒一炒焖一焖也是顶级好吃的美味。
而这个顶级的定义,是李文星吃过外面的鸡肉给出来的评价。
他的记忆里,鸡圈里永远不缺鸡,而每次杀鸡砍鸡肉,比留两个鸡腿给他。
“奶,我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给我留鸡腿。”
这些习以为常的事情,在他上大学之后,接触的人多了,才知道家里的鸡腿永远是留给小孩子的。
有过一段时间,出于所谓男人的自尊,他要求爷奶不要给他留鸡腿,可老人的家习惯很难改掉,后来他没了那些幼稚的想法,也就没有这类的羞耻症了。
甚至享受被他们当做小孩呵护的日子,受伤了,失败了,就躲到他们的臂弯里。
“你才二十多岁,当然还是小孩子,你奶奶我都70了,你就算长得再高再壮,你永远都是小孩。”张妙珍笑他。
他似不经意扫了眼她。
小时候,他觉得自己奶奶是村里,最好看最显年轻的奶奶。
却没有注意到她的眼角的纹路什么时候变多了,及肩的短发找不出几根黑的。明明她赶鸡赶鸭种菜的时候,那么精神有力,怎么少看了一眼就变得苍老了很多。
一时间,心里难受极了。
老式热水器发出呼呼呼的声音,没一会儿就停了。
满头泡沫的李文星被浇了一头冷水,摸索到水龙头上挂着的毛巾,抹掉眼睛上的泡沫,抬手关掉热水龙头。
“奶,奶,你在吗?”
“诶。”在房间里换被单的张妙珍听到孙子的呼唤,立即放下手里的活,“星仔怎么了?”
“爷回来了吗?”
“还没咧,让阿年带去镇上买蔗种,没那么快回来。”
“哦,那没事了。”
张妙珍心里惦记给给孙子换床单被套,听到孙子这么说,就又继续哼着小曲转身走了。
没看到里面的人在尝试用热水时,挂在外面的热水器燃了一会儿又灭了。
没气了。
村里没有燃气管道,家里头用的是罐装的燃气,容量有限,每次用完要更换新的燃气瓶,空的燃气罐还要叫人上门拉去充燃气。
燃气罐很重,以前奶都是让爷去搬,这会儿爷不在家,他只得咬牙洗了个冷水澡。
洗完澡出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只看到厨房的洗衣机在运行,没看到奶奶。
“奶,奶?”
“汪汪。”
回应他的是拴在院子的狗。
他把毛巾挂在肩上,蹲下身逗狗,“白仔。”
白仔摇尾蹭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发出嘤嘤嘤的声,似在撒娇。
这只狗是一只白色的中华田园犬,养了有四年。
“奶奶出门了?”他捧起白仔脸问到。
白仔不会回答,他又自言自语,解开项圈。
“那你跟我去甘蔗地翻土吧。”
得了自由的白仔围着他跳跃,他不禁笑了。
换了黄色的水鞋,扛起锄头,轻掩大门,一人一狗前后出了门。
乡间的路不宽,纵横交错,小路连车都开不进。
“星仔!”
路过一户人家,有人叫住他。
“阿瀚哥。”从他家到甘蔗地,要经过任浩瀚的家。
任浩瀚比他大两岁,大人们都叫他阿瀚,他也就喊他阿瀚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