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吱哇叫着,老师也消暑去了。
她嚎了一会儿,呜呜咽咽地缩紧身体,偷偷掉眼泪。
毒辣的白日渐渐流失,地板撒满金辉。
“哒。”
一动不动的少女耳朵支楞了下。
有人来这一层了。
脚步不快,但很稳,她贴着地面听,脚步直直走过长廊,转过一个弯,声音愈来愈近……
是朝自己这间来的。
“咔哒。”
门锁开了。
少女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然后就被冒着凉气的冰棍贴了脸颊,她惊呆了,看着这个陌生的伙伴,傻乎乎地坐起来,“给、给我的?”
“嗯。”
“哇谢谢!啊呜——”她撕开包装狠狠咬下一口,哎呦一声,把敏感的牙齿冻疼了。
“慢一点,”对方无奈,坐在蒲团上,双手抱膝看着她,“一会儿会肚子痛的。”
说到肚子疼,少女表情一苦,眉毛眼睛都耷下去,“那怎么办。”
“放松,不要怕。”
“说得简单,老师教的我一点都不会,肯定早就把我放弃了。”她像只受伤的小兽,鼻尖微红,“我一定是非常糟糕的哨兵。”
对方静静听着,她看上去是自己的同龄人,塔里的学生吗?明明没有见过,但莫名有种熟悉感,这么乖巧地坐着,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睛晶莹剔透,专注地看着自己,一偏头,长发柔软地垂到膝盖上。
少女脸发热,“喂,这种时候不该安慰别人一下么?”
“我不太会安慰人,”声音软软的,“抱歉,我有些困。”
“啊,哦。”她瞬间老实了,安静吃了会冰棍,又问。
“你是德隆塔的人么?”
“算是吧。”
“那怎么会来这?”
“因为……有人叫我来。”
叫你来给我送冰棍?少女不太明白,她挠挠头。
决定不再深究这个问题。
“哎对了,我可喜欢你们卖的菠萝包,有冰淇淋的那种最好吃,从小吃到大的,可是……你们的静修室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菠萝包!”
“噗。”
“真的,我要转学!你不许笑!”
“可是适应期评级丙的话,是没办法转学的。”
“啊——?”
小哨兵又浅浅地崩溃了。
“德隆的规定是很严格,”逗弄够了,席月朝她伸手,“不怕,你现在也有外援。”
精神图景里一切都可具象,向导的手指刚触碰到她,从两人小臂到指尖,链接的暗纹接连亮起。
“现在好些了么?”
像被一双手抚过,在意识海卷起凉风,燥热消了下去,一直在隐隐刺激她的痒痛浮出水面,少女下意识屏住呼吸。
“吸气,数三下,对,呼气——现在,你是一只浑浊的水瓶,泥沙杂质充满你的身体。”
痛。
少女哀哀叫了一声。
暴走带来躁动的电流,链接另一端承担同样的痛楚,席月攥紧手指,“随着呼吸……”
“你会感觉泥沙沉降,慢慢地,降下三分之一的负重,无视它放开它……对,你变得澄澈,平静。”
“如果瓶子震荡,水再次浑浊,那也像花落叶落一样,只要耐心交给时间,一切总会复原。
“不要打碎瓶子,你接纳它,你重塑它。”
白光四起。
少女抬起被汗打湿的眼睛,抓住向导的手腕,呼啦啦的风让她什么都看不清。
“我叫沈明绚,你呢——你叫什么?”
“这很重要么?”
“当然啊,你帮了我大忙,是我的好朋友,”少女脸红了红,急切地说,“而且你还、还和我链接了。”
“那又怎么样呢?”席月逗她,“有些贪心啊。”
诶——眼睛瞪圆,链接可是大事,这还是她第一次链接呢!
“才不是,”她急急忙忙解释,“因为,因为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这方记忆碎片里的小哨兵并不具备更多的知识,是更深处的,来自人格的弧光在左右她,那便是:尊重每一道心流所流过的痕迹,让牵绊组成“我”。
精神图景是一个人最坦诚的合集,这份本我无法遮掩,紧紧攫取旁观者的目光。
席月叹气。
“那,下一次再说吧。”
……
天色由深到浅,浓雾缠绕山间,席月从躺椅上起身,她定了定神,帮出了一身汗的沈明绚盖好被子。
哨兵的胳膊上扎上新的埋管,撕掉的胶布带来一圈残白。
趁天还没亮,她离开了静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