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骁迷迷糊糊地强撑着睁开眼睛,只能看见夏深寥的脖颈,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刚刚还在说什么别想那么多之类的话来切断联系,但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只能靠着他走了。
夏深寥会走,可徐知骁到现在都没办法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去,他不想留在临城,但这个世界同样没他的容身之所。
有王回舟、王家兴在的房子不是家,有苏谌翊、钟霖舟在的宿舍同样替代不了家,有潘凯、刘帆、陈煦等同学在的地方也只能算作热闹处……他从来没个稳定的家。
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
飘飘荡荡地往前,以为是走,其实和听着命运也差不了太多。只能祈祷着风能把他这片在生活里说不上话的叶子再往前带一点,带到个合适的地方,无论是腐烂在泥土里还是成为精心制作的标本,都没什么差别。
夏深寥察觉到背上人的动作,轻轻偏过一点头,语气都显得柔和了不少:“还好吗?”
徐知骁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疲倦,但现在的他远远没什么理由说这话,背着他往前走的是夏深寥,要论成绩喊苦的也轮不到他。
他没回答,原本物归原主的羽绒服又被夏深寥盖到了他身上,这回可算有了点正当理由,毕竟徐知骁怎么算也是个病号了。
他往下埋了点,头发没注意地蹭在夏深寥脖颈边,痒痒的,而他本人说话的声音更闷:“嗯。”
夏深寥没再吭声。
把徐知骁送到宿舍里,夏深寥先拿着他的杯子去外边的饮水机接了杯热水,又跟他说了一声跑去跟老师请假。
请假过程也请送到可以忽略不计,夏深寥平时在教室里的表现有目共睹,陪发烧了的同学——多么和谐有爱!还不会影响学习!
老师很干脆地批了假,夏深寥临走前还蹙着眉,很担心地问:“那徐知骁呢?现在还好吗,实在不行还是要把他送去医务室一趟吧。”
“我知道了,老师。”夏深寥拿起属于他和徐知骁的两份作业,颔首,“不用担心,我们心里都有数的。”
底下的同学表情精彩多了,有陈煦和王登叶这种一开始先忧心忡忡,后来等夏深寥开口说完之后又一脸扭曲的奇怪人士。
也有如潘凯和魏翔这种没什么心眼子,甚至于夏深寥前脚刚走后脚就小声讨论起关于徐知骁那消失的冬季校服,最后在台上送走夏深寥又折回来的老师眼神里讪讪息声的。
小群很罕见地在上课时间活跃了一小下,又在几番得不出结果的讨论里落下帷幕,重新变为静悄悄的样子。
等夏深寥收拾完外面待解决的一些事,回到宿舍里时,徐知骁已经很安静地闭上了眼。
夏深寥顿了顿,没打扰他,轻手轻脚地把拿回来的书安置在书桌上,一时间室内只有笔划过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等徐知骁再一次睁眼的时候,窗外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已经映进了宿舍里,他盯了天花板好一阵才回过神,慢吞吞地坐起身。
最后一段还算清晰的记忆就是他趴在夏深寥背上,从那个没多少人还风大的角落一路穿过走廊,往宿舍走的场景。
徐知骁揉了揉眼睛,探出了半个身子往对面看——夏深寥果然还坐着,看样子在写题。
“……夏深寥。”徐知骁出声,却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夏深寥只稍微停顿了一瞬间就把提前接好水的保温杯递了过去。
他不紧不慢地说:“润润嗓子。”
热水在保温杯里躺了快一个下午,这会儿早已经变温了,徐知骁端着它往嘴里灌,这才觉得舒服了点,裹着被子靠在墙边:“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夏深寥的动作都没停,接过了徐知骁已经盖上的保温杯,顺手把桌上摊开的本子合上,“走吗?现在去食堂还能赶上一顿晚餐,晚自习可去可不去,你不去我就在这儿陪你。”
徐知骁晃了晃脑袋,刚醒过来的脑袋还带着迟缓:“陪我?”
“你一个下午等在这儿等我?”他的视线又落到夏深寥桌上放着的练习册上。
夏深寥把饭卡揣进兜里:“我在哪里都是自学,在哪里写题都一样……而且你发烧了,需要人看着,要是体温没降下来我还要送你去医务室。”
“晚自习去吗?”没等徐知骁再开口,夏深寥又问。
徐知骁缩了缩脑袋:“休息一会吧。”
“嗯。”夏深寥把羽绒服递了上去,低声提醒,“先穿着,现在冬季校服还没开始订,你不能一直凭着自己的好身体就乱莽吧?就像今天一样,生病了怎么办?”
徐知骁即使不太想在这方面欠夏深寥人情,但现在的状态已经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了,是他不接下这个人情真的可能引发更大的问题。
他盯着夏深寥手里悬着的羽绒服看了很久,还是慢吞吞地接过了,套在身上,稍微大了一圈,像是把他框在了里面。
徐知骁:“……”
他一句话没说,倔强地把拉链往下拉了拉,一截脖子就这么明晃晃地露了出去。
夏深寥路过,夏深寥沉思,夏深寥没什么犹豫地又把拉链拉了上去,一件羽绒服牢牢把徐知骁圈在了里边。
顶着徐知骁的视线,夏深寥心安理得:“刚退烧,保险起见还是裹严实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