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微移,带着叶的树枝化作利剑,在雪暮下簌簌作响。下一刻,莲袂飘转,残枝穿风而过,不偏不倚抵在他的心口,少女已至身前。
清羽面色一变,本出了鞘的剑却被楚裕言一个眼神看得收了回去。
二人就这么站着。
千镜滢还未缓过神,那头炸起一声:“阿滢,不可放肆!”
她打了个激灵,把手收回。只见千门山披着狐裘,他跨出门槛,朝这头赶来。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侯爷不必多礼。”
“阿滢,还不给殿下...”千门山话未说完,只听枝叶坠入积雪细簌一声,千镜滢正栽楚裕言身上。
楚裕言双臂抬起,将她稳稳扶住。
“这...”千门山双目怔住,剩下的话尽数卡在喉咙里。关元英匆匆赶来,正撞见此情景,动作亦是一僵。
楚裕言垂下眼睫,轻声道:“无妨,她喝醉了。”
关元英反应快些,连忙上前把千镜滢接过,“劳殿下送小女回来。”
千门山拱手道:“眼下雪势正紧,前路难行,殿下不若进府喝些热茶再回宫。”
楚裕言稳稳颔首,“叨扰了。”
“殿下请。”
关元英扶着千镜滢回房,待走远了,一只手往她背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走远了,别装了。”
千镜滢抱着关元英,听到这一声陡然探起脑袋,“阿娘怎么知道...”
关元英笑道:“你是我生的,什么德行做娘的会不知道吗?”
“你今日胆子也太大了些。”
千镜滢站直了,撇撇嘴,“酒壮怂人胆呗。”
她下车时酒已经醒了大半,等彻底清醒,是千门山吼了那么一嗓子的时候。可做都做了,除了装死还能怎么办。只能祈祷楚裕言不要和一个醉鬼计较了。
“今日是太子未追究,你可有想过,若是追究下来,你当如何?”
千镜滢低着头,答不出来。可是那一瞬间,她莫名就是觉得,楚裕言不会追究。
关元英见她这般,不忍心斥责,“算了,明日你阿父自会管教你。”
“娘还没问你,你下午不是跟平清王府那小子出去的吗?回来怎会和那位一起?朝颜没跟着你吗?”
千镜滢揉了揉太阳穴,“我不记得了...好像原本是清哥哥送我回来,走着走着碰到太子,后面不知道怎么,就回来了。”
“算了,看你今日稀里糊涂的样子,大概也问不出什么了。你一会喝了醒酒汤,便好好歇息。有什么账明日再算。”
千镜滢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堂上升了炭火,老君眉泡在茶盏里,白雾缭绕。屋外时有雪落声传来。
千门山咳了两声,歉声道:“今日之事,是小女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孤未放在心上。”楚裕言道:“府中仆役似是不多。”
他进来时便有所注意。
千门山点了点头,语气恭敬,“寒舍简陋,委屈殿下暂坐一阵了。”
楚裕言难得解释:“孤并非这个意思。”
千门山目光一怔,笑道:“府中常年无人,是以没有安置太多,是以只留了几个守宅的老人。”
他似是想到什么,站起身:“这些年微臣都在边境,阿滢在宫中,多亏殿下念及她年幼,多有照拂。这些年劳烦殿下了。殿下大恩,受老臣一拜。”
楚裕言快速起身将人扶住,“侯爷不必如此。侯爷在外出生入死,骨肉分离,这些朝廷都明白。本是分内之事,孤并未觉得是麻烦,侯爷不必挂怀。”
千门山点了点头,“老臣膝下无子,这些年只有阿滢这么一个女儿,是老臣的心头肉。为人父母,总是要为自己的孩子谋划后路。阿滢自幼与您亲近,这些时日在家,她话里话外也总提起您的好来。”
楚裕言目光动了动,不动声色呷了口茶。
“这孩子不谙世事,又容易冲动,可她没什么坏心思。臣老了,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可若是有朝一日老臣不在了,臣只求殿下能否念及少时情谊,多多照顾着些。”
“孤在一日,便护她一日。”
千门山想过楚裕言或许会说几句场面话搪塞过去,亦或者对方会给自己一句不轻不重的回应。却不成想能得来这么一句承诺。他知道眼前这个太子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目光坚定,“好,老臣能得您这么一句,便是为大晟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他默了一瞬,道:“太子可否容臣多问一句。陛下是不是有意,想要给小女和平清世子赐婚。”
纵使再三思量,但他还是没忍住,把这句话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