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取得她的资助,韦庄不惜以太子和公主的目的为诱饵,行事原则以利为先,谁能给他想要的,他随时见风使舵。
韦庄这人不值得信任。但是可以利用,或者短期合作。
她考虑着韦庄的话,晚些时候乔禾来了二十一坊。
“姐!我看服官告示了!”
乔禾扒着她,愁起来,“怎么办?要和娘说吗?我马上写信给她。”
“先不说。”乔息道:“我想想办法。娘亲还在路上,送信也收不到。”
“她还没走远,我们叫快马追上去。”
乔息敲了妹妹一脑壳,“一出事就想着找娘亲,我们先自己想办法,而且这事就算告诉娘亲,她能怎么办。”
禾禾揉脑壳。乔息将白日里韦庄的话又说了一遍。
“公主府......”禾禾道:“那还是不要和娘说了,要是让她知道有人想拿你的腰做文章,她肯定生气。”
乔禾愤愤道:“原来韦庄这人有求于你,干嘛那么坏。”
乔息不和妹妹说这些,叫稻华收拾出一张床铺,问道:“这么晚过来是要在繁忙阁留宿吗?我明日一早去找顾祉,今夜不和你睡了。”
“不行,要一起睡。”禾禾抱住她。
被禾禾敦实的身体一冲,乔息差点没站稳,就这么被黏着进了屋。
沐浴后,乔禾团进棉被里,抓着被沿露出半张脸道:“娘亲出发前和我交代了一些事情。”
“叮嘱我饮食作息?”乔息不在意道,最后确认一遍今日的账面,准备熄烛。
“不止。”禾禾留意着她的神色道:“娘亲说,如果我们能够上京,她会在渭桥安排人手接应我们,也准备了住处,要我们出发前一定写信告诉她。”
乔息翻到了最后一页,闻言放下手里的账册,看过去,目光沉静地望着乔禾。
禾禾将被子往上拉点,半挡着她姐审视的眼神,“她知道你不想拖了,如果服官这单子到最后不能上京,你就会不择手段,她知道你是一定要在今年去长安的。”
起身,乔息走过去,站在床边俯视被窝里的乔禾,慢慢道:“原来娘已经掌握了长安的动向,她不是和我说她在长安的眼线还没有建立起来吗?”
乔禾一张脸缩进被子里,不敢动,小声道:“去年夏天就建得差不多了,是靠她的镖局。你还记得娘亲身边那个镖夫吗?哦你肯定记得,就是他的镖局,为娘亲押送货物的同时,手下耳目连通了京畿一带各郡县。更远的地方娘亲没有和我说。”
乔息垂眸,眼神微敛,“那应该不是去年夏天,可能更早。”
所以这次服官下到临淄这事她没能提前知道,服官的需求也不清楚,一万匹布的确切数目和用途更没听闻,什么都不知道,以至于她还得腆着韦庄。
卫文郦在陈留的活动不侧重产业经营,主要在做以长安为中心建立各地通讯,以及为乔息提供白钱的多方渠道和培育织绣娘和制衣匠人,再尝试借各地察举制资助官员。今年各地上京的部分察举人员将是她们母女手下的第一批。
久没动静,乔禾悄悄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瞥了她姐一眼,见还被那双眼睛盯着,立马缩回去。
“为什么?”乔息道。
为什么瞒着她。
乔禾蠕动一下,闷闷地出声:“娘亲觉得你想做的事太危险,她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并不希望你去长安。”
乔息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坨被子,面无表情,语气不解道:“危险怎么说?至今出过什么事吗?”
尾音下沉透出一丝微凛,乔禾拉出眼睛,一对视,登时当先嗔道:“你凶我。”
乔息眨了下眼,“我怎么凶你了?”
“你用眼睛凶我了。”乔禾拍掉被子,哼道:“坏姐姐。”
乔息不说话,盯着乔禾。
禾禾在榻上跪起来,拉高气势,与乔息平视,指头连连戳她姐的肩膀,“娘亲还和我说了,她对你很不满呢,叫我多看着你一点。”
乔禾被戳得轻晃,移开视线道:“她不满什么?”
“你才被那晚的虫子吓到,还没缓过来就要赶她走,她不放心呢。但是她怕不听你的安排,你会更难好了。娘亲是不得已才按你安排走的,走之前跟我说了这些,我也是才知道的。”乔禾叉腰借卫文郦狐假虎威。
这一点上乔息没话反驳。
乔禾继续假威道:“只是初步有个规模,还不成熟,娘亲就没有告诉你。她建立的通讯中心枢纽不在陈留,在长安。而且,娘亲目前手下的都是小人物,郡官府或朝廷的动向基本不知道,只在坊间打听风闻,就缺个人在长安调度坐镇。娘亲虽然没和你说,也不希望你去长安,但已为你铺好了许多事情。”
话都让她们说完了,乔息道:“她还不满呢,明明是她先有意瞒我。再有下次,你要记得说我这不是‘赶’,你也应该在她出发前告诉我,瞒着我的不止她一个,想想你是站在谁这边的。”
禾禾哼道:“我站我自己这边。”
禾禾躺回被子里,下令道:“不许凶了。睡觉。”
熄了烛,乔息爬进被窝,睁着眼不睡。
禾禾翻身背对她,几息后扭头看她一眼,拽住她的手臂往自己身上一揽,乔息就从后面抱住了乔禾。
晚饭吃得少,乔息睡不着。
在禾禾呼吸逐渐均匀长缓的黑暗中,乔息想起去年开春时和娘亲有过一次不算争吵的谈话。
她这几年秘密与益州郡往来信件,没有被家里人发现过,直到去年,卫文郦发现了她几乎每月一次的陌生来信。
“你在与谁通信?你怎么和蜀郡、益州郡那边有联系?”
卫文郦脸上的不安让乔息知道,娘亲不仅拦截了信件,还看过了信中内容。
“有故人在那边,定期写信慰问一番,没什么事情,你放心吧。”乔息回答。
益州郡位于大楚西南边境,与异族白牢接壤。乔息十岁时遭歹人拐走,就是被拐去了白牢国的深山。
“是谁?你在那边哪来的故人?我不许你再和那边往来,你难道还想再去那种鬼地方?”
乔息沉默不说话,不愿透露和益州郡往来的原因,却也不想欺骗娘亲。
“的确有位故人,名叫唐镇山。当时我能逃出来多亏了镇山帮我。”
这么说才让娘亲不再追究。
之后乔息与益州郡的通信越发躲着娘亲,娘亲的担忧恐怕也是那时生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