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瞧,瞧见我身上穿的服饰,那是片大红,是道侣大典才会穿的衣裳。我转头看,发觉自己挽着的男人是个陌生的修仙者,此时正冲我笑。
我为何会看见这些?
我转头望,再次望向焦业,他这次穿在身上的并非是我看惯了的黑色,是身红色。不过却是以灰色作底,和我身边人穿着的衣服不同,不至于到喧宾夺主的地步。
“焦业。”我忽然有种冲动,我急切地想要唤他的名字,想要让他的神情不再如那般落寞。
一切都在我眼中破碎了。
焦业疑惑,却还是看向我。
我一直觉得前世的我并不能算是我,虽是笑着听焦业说起前世的我与他,心中却是会偶尔觉得不快。只觉得前世和此世的我不是一个人,他这是将前世对我的情转交给我,不是真心爱我。
但若我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又怎么会在遇见相同的人时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动,又怎会让焦业愿意跨越生死也要寻得我?
“你先前说过,我前世……”我举杯的手此时都有些颤抖,“第一个道侣不是你。还说我的解释是觉得这道侣由谁做都无所谓。”
“——根本不是觉得谁做这道侣都无所谓,”我道,无视了他同样颤抖的手,“是我当时全不知道侣这重身份于修仙者而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长久的相伴。
意味着将要托付终身。
凡人最多也不过活上百年,百岁都算是难得的长寿,然而即使如此,他们挑选良人也要仔细万分。而修仙者就是活到万年也不足为奇,在这样漫长的岁月中,自然需要有一根名为道侣的绳,牵住对方与自己,使他们不要迷失本心。
而我前世那刻也不过修行数百年,甚至未去往人间界。不过是修仙者中的小孩儿,又怎会懂得这些道理?
焦业并不答话,那双眼只是望着我,但此时眼中似乎已有了别的东西。
“你真是叫我好等,”他总算轻声道。
我只觉得脸颊有些湿意,低头看,眼泪不知何时已没入草丛中。
“我还未记起更多,”我小声说,“你且得再等一等。”
“这又有何妨?”焦业笑了起来,“若我有天如此,想必你也会等我。”
我将杯沿离他唇边更近,焦业同我一起饮下了酒。
那另外的几坛酒未有开封的机会,因为我和他相拥着滚进草丛中。
我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以天作被、以地为榻的一天。
我理应去想我们唇边都沾染上的酒香,我理应去想此时洒在我们身上的月光,我理应去想虫鸣与风声是如何在耳畔响起,又是如何交织成乐章。
但当此事真切发生时,我只是想到了焦业望向我的目光——我只想起了他的目光。
那目光比此时撒下来的月光更加温润,好似我便是他的全部。
他的贪念与虚妄皆与瞳孔中映出的我有关,也只会与我有关,再匀不出、更无法分出给他人。
唇上有痛意,我睁开双眼。
焦业唇上染上了我的血,这会儿正小心的舔尽。
——魔皇饮血。本该是让人无比害怕的景象,我却无端觉得这画面令自己心动。甚至忍不住将手覆上焦业的胸口,一边感受他的心跳,一边低下头去,依葫芦画瓢似的咬破他的唇。
焦业看着我,缓缓道:“往后你想去哪儿,我都与你同去。便是恨魔修入骨的修仙世家与大自在殿,你若是想,我也去得。”
唯独别再抛下我。
我听出他的弦外音,这次决意不再将什么话都烂在肚中。于是小心拢起他衣衫,将大半重量都放在焦业身上,再戳他被魔纹给遮住的半张脸,“怎么,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能耍赖不陪我不曾?”
“人间那话是怎么说的……生是我的人,便是死了也是我的鬼。”我冲他笑起来,“因此无论你是魔皇还是魔将,亦或是合欢宗长老,都必须得常伴我身侧。你已将自己送上门来,可再没其他选择。”
魔皇不搭我的话,只偏头,留给我已红透的耳根。
我了解他,知道这是他同意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