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解。
我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这男人眼熟。
断眉、短发、还有这双漂亮的黑眼睛。除了没有脸上的魔纹,身上的服饰是现代的版本,这人和一世的焦业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邹冉芒不知道这个游戏,所以才会觉得我是给游戏里的人取了个自家男朋友的名字。但我知道,游戏里的名字全都是随机生成,而我跟眼前这人根本不认识。
而且这人长得还挺高,这身材……看着是真有点儿唬人。
“你先前明明和我说过不会跟灵兽做那档子事儿的。”男人开了口,声音不再像是原先回答邹冉芒时那样低沉,但也没到柔和到我会觉得难以接受的程度,“结果转头就挂在那家伙身上了。”
他的语气像控诉又不像,话里暗藏的意思又让人没办法轻易相信。我不知道在这会儿说什么话比较合适,只好继续沉默的看着他。
“还有伍显,你倒是真心悦她。”男人继续说,“先前的你都不管不顾,送药草就是了,被送飞了就换下一个。怎么?就因为这个是伍显的孩子,便一株药草也不送,是生怕对方会陨落吗?”
他威严的模样就在说完这些好似在抱怨自家对象的话后碎了个彻底。我呼出一口气,定了定心神,问他:“你真是焦业?”
“如假包换。”他回答,并且往前走了几步,现在我们的距离已经短到了我可以看清他的眉眼的地步了。
我绕着男人走一圈,轻轻扯扯他的衣服,又有点儿想去扯他的脸。
对他的话,我是说信也不信,但是要说不信……似乎现在也由不得我说不信。毕竟我就跟一个邹冉芒说过关于游戏的事儿,还是在刚才——她总不能这么快就找个男人来对我恶作剧,还是一个和焦业如此相像的男人。
他突兀地弯下腰来,将脸凑到我跟前。
送上门的不捏白不捏,抱着有便宜不占的是王八蛋的心态。我小心地捏了捏他的脸。
“所以先前的你是怎么回事?非要捏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脸。”他问,“为何不干脆用这张脸跟我见面?”
谁能想到你能跑到现实世界中来?
而且我这个脸又要怎么捏,这游戏又没有智能到那份上。
“捏脸嘛,自然是怎么好看怎么来。”我花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捏脸是游戏里的那个捏脸,于是随口回答。
不过现在我已经对他是焦业这事儿信了七七八八。
“你管那两张脸叫好看?”他神情困惑,“你的审美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我眉毛一竖,所有人的通病就是我可以说自己的不好,但别人绝对不可以这么说,我当然也有这样的毛病。
“这张脸明明就很好看,比那两张脸好看得多。”他看着我,继续说下去,“很真实,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蓝头发。那两世你为什么非要蓝色做自己的发色,黑色不也很好看吗?”
“因为我乐意,我就是喜欢蓝色。”我抱起了胳膊,“你管得着吗?”
焦业挑了挑眉,就在我疑心他会不会因为愤怒直接出手打我的时候,他只是笑着点头:“好吧,这事我是管不了你。”
他都这么说了,再揪着不放反倒显得我小气了。
“所以你究竟是怎么……”我决定换个话题,于是指了指手机,又在他身前比划了一下,“从里面钻出来的?”
还挺大,不知道手感摸起来怎么样。
“只言片语很难解释清楚,”焦业完全没看出我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龌龊,“我只是忽然注意到了你的‘不正常’。”
我愣住,正要说一句你长得明明还挺帅气,居然还会拐着弯骂人,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这张脸。却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说的那个‘我’似乎是游戏里我操纵的那个角色,而不是此刻在他跟前站着的这个我。
“你会从药王谷飞速到妙音门,这样的轻功应该属于上乘,就连那个劳什子的剑尊都该比不过你。”焦业扶着下巴,“但你却依然会被仇家围堵,也会被我囚禁在洞府中。”
是啊。
这个确实蛮令人觉得疑惑的,但应该还不足以让你穿过屏幕到我面前来。
“就因为这个?”我下意识问,“没有别的原因了吗?”
“也因为你陪伴我的那些日子都是真实发生的。”他这么说。
我疑惑地看着他,想不通这和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这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一串数据,随机而生成的名字再怎么独一无二也不过是串数据,依然不值得你花费太多的精力。”焦业看着我,“可在我眼里,你陪伴我的每个日夜是真实的,我带你去了冥河,我带你去看了花,我为你送的摆件……虽然你甚至看不见它们长了什么样,是不是?”
“是的。”我取出了手机,“这毕竟是个以文字为主打的游戏。抛去你们的个人形象,其他的都是以文字的形式出现。”
“那你为什么会因为这些而开始创作?”他问。
——因为我喜欢。
我很想直接这样回答,毕竟喜欢在我这儿永远都是万能答案。
因为喜欢才会下这个游戏,因为喜欢才会乐意为他创作那样多的东西,因为喜欢所以能忍着他吃醋然后把我的游戏角色拽进自己的洞府。但这样回答似乎对不起这一场本不该发生的谈话,毕竟对面的男人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人,虽然‘穿越’这个词显得有点儿烂俗……不对,我为什么要纠结这个?
现在的首要问题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为什么会因为这些而开始创作’吗?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
这真的不是我在做梦吗?
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吗?
“我是真的,”焦业张开手,“你完全可以握住我的手。”
“你还没有回答我。”他说,“为什么会因为这些文字而开始创作?这些对你而言应该只是消遣。”
“消遣与否由我本人进行判断,不用别人教我。”我找到了答案,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捏了捏他的手,是温暖的,是可以触碰到的,“如果要用理智说的话,创作本身就是一种无意义的行为。我喜欢你,刚好我非常喜欢写作,那么我就可以创作关于你的一切。如果某天我不再喜欢你,我会就此搁笔。那些曾经的记录就留在那里,表示我爱过你。对我来说就是这么简单。”
我是自由的,因此我的爱也将是自由的。
“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来这个世界。”焦业说,“你还可以根据游戏里我们的相处进行相关的再创作,直到某天彻底厌烦为止。”
“我如果感到厌烦的话,”我说,“你是不是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就像我看见的某些同人作品里常见的套路那样,因为爱而诞生,因为爱消散而消失之类的。
“这可能有点儿困难,我好不容易才跟你进入同一家公司。”焦业耸耸肩,“对文字感到厌烦的话你可以转头看看真人,他随时都在你的身边,等你重拾对他的喜欢。”
…
“喔对了,为什么这会儿只有你一个人过来,”我边说边往他身后看了看,试图越过焦业去把门打开,“温远是不是就在你的身后——”
“他不会过来,你关于他的创作就那么点儿,这还不足以让他幻化成我这样的形态从那边过来。”焦业挡住了门,也成功挡住了我的动作,他长得实在太高了,可以挡住我的视线,也当然可以挡住我整个人,“况且他也不配。”
我看出焦业是发自内心这样觉得的,他是真的觉得温远不配来到这个世界,不配来到我的眼前。
可能是我情不自禁给他的特权太多的原因。我会在他受伤而没有还春丹时挂在自己药王谷的好友上许久,直到还春丹够他彻底恢复为止。我会在他的占有欲一点一点消散时把自己随便挂在谁身上,直到看到他的两个数值都回到一百。我会在有人把他打成重伤时立刻返回,哪怕我知道他的武力值其实高出那些陷害他的人一大截。
全都怪我。
怪我对黑皮过分没有自制力。
怪我就是喜欢似笑非笑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坏猫猫。
也怪他长得太好看了!太符合我的审美了!
都怪焦业!
“好吧,那大自在殿的佛子牛琛——”
不用猜了,我就是在逗猫,我就是犯贱,我就喜欢看他吃醋的样子。
“他不敢来,他如果来的话,我会立刻把他给杀了。”
“但是……”
“没有但是,我真不明白他一个秃驴有什么好,值得你成天心心念念,就因为你一直没有把他泡到手吗?难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但是在我们这里杀人是犯法的。”我提醒。
“——行吧,反正他也不会过来。”焦业说。
”对了,你想喝杯奶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