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亮光透过灰色窗帘,照进了房间内。墙边的床头柜旁放置了一张双人床,床上的被子隆起,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它正均匀地起伏。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以外,再没有其他富有生活气息的东西。
手机默认的闹钟铃声毫无预兆地在早上七点响起,一只劲瘦又白皙的手臂从被子里艰难地伸出来,在床头柜上四处摸索,好一会儿,那人才顺利关掉闹钟。
邢舟缓缓坐了起来,揉了揉略显凌乱的短发,额前的碎发不羁地搭在他那双雾气迷蒙的桃花眼前面。他伸手,将刘海朝上捋了一下。
邢舟甩了甩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还是有点疼。
昨天晚上半梦半醒间他感到全身发热冷意包裹着他。邢舟量了体温,比平时高一些,应该是有点低烧,爬起来吃了家中备着的退烧药后,早上他好多了,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如果没有做那个可笑的梦,他应该会更满意这个工作日的早上。
邢舟掀开被子,干练地将被子叠好,随后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与明媚的阳光一同迎进屋中。
这是他大学毕业后租的第一套房子。玻璃窗外,房屋临街,朝外看去,各式各样早点铺和水果店前人来人往,大爷大妈习惯于站在逼仄的马路中央讨价还价,导致时不时有憋着火气的汽车鸣笛声尖锐地催促行人让出一条道路来。
大概是因为病了,邢舟的脑子难得迟钝了片刻。
他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
在邢舟的记忆中,自从他接手了第一个大案子后,他就攒够了钱,搬到了A市三环以内去讨生活。后来没过两年,这片老城区因为规划问题,都拆迁了。
他那因为病气而稍显苍白的脸紧绷着,神情凝重地望向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不。不可能。
邢舟咬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卫生间的洗漱台前,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双桃花眼,高挺又秀气的鼻子,不厚不薄的嘴唇。因为昨夜没有睡安稳,他的下巴处有一些不甚明显的青黑色胡渣。
是自己的脸。可是,这明明是二十六岁的自己!他脸上虽然不再余留着大学生的纯真傻气,却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些许青春活力。
邢舟想起了昨晚那个诡异的梦,如果那个是真的,这一切也算是勉强能够解释得通了。
梦里的邢舟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小有名气的律师,在三十岁这道坎即将来临的时候,他的生活因为一个名叫林天煦的大明星而被搅得天翻地覆。
接着,在他复仇无门时,遇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安合集团总裁祁愿。祁愿告诉邢舟,说他的亲生父母是林氏集团的主人,自己则是他们流落在外唯一的骨肉。
当时的邢舟盯着祁愿那张极具侵略性的帅气的脸,冷笑了一声,随后掉头就走。
都过了而立之年,再告诉他是富二代,已经太迟了。邢舟只会怀疑祁愿是不是企图伪造身份骗他购买保健品。邢舟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在盘算这种上门推销的骗子该上报哪个单位管理。
祁愿倒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报出了林天煦的背景身世后,邢舟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林天煦,鸠占鹊巢的假少爷。邢舟不恨他在林家享福,是否能够认祖归宗他也丝毫不在意。但因为林天煦的存在,导致他家破人亡的账,邢舟必须一笔一笔清算。
要不是因为林天煦的娇纵跋扈,邢舟不会为了他的名誉权的案子半夜还硬守在公司里替他收拾残局,以至于错过送奶奶去急诊的最佳时机。之后弟弟的梦想也不会因为他的一时兴起而化作泡影,从此一蹶不振不知所踪。
他那个小家庭,拜林天煦所赐,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之后,邢舟痛快地答应了与祁愿“狼狈为奸”。在二人的一番策划之下,不出两年,林氏集团被祁家收购,林天煦也因自作孽不可活,被逐出了林家。事成之后,祁愿和邢舟成了过命交情的好兄弟,祁愿将林氏集团股份悉数交还给邢舟,而他自己则争赢了他的亲姐姐,正式成了祁家认可的掌权人。
原本是一出皆大欢喜的戏码,邢舟眼看着苦尽甘来。究竟是为什么,他会在见证祁愿求婚现场的路上发生车祸?是仇家寻仇还是只是单纯的意外?
邢舟眯了眯眼,他的大脑似乎已经可以正常运转了。不过眨眼间,他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秀气柔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既然做了无比真实的预知梦,是不是意味着这次他能够对即将产生过节的人先下手为强?以及,他这一次或许还有机会保护过去想要保护的人?
脑海中的复仇计划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着一个冒出,可是计划的最核心还缺了一个最得力的帮手——祁愿。
邢舟自问凭着过去近三年的交情,他应当是世上最了解祁愿的人了,眼下与祁愿虽然素不相识,但是跟他搞好关系一定能够比上一次容易许多。
另外,邢舟意外地发现,祁愿的电话和住址,他醒过来后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徐徐图之。心里吃不了热豆腐。”邢舟打开水龙头,捧起冷水泼在脸上,冰凉的水滴滴滴答答流入洗脸池中,他抬手拍了拍脸,眼底翻涌着各种危险的情绪。
调整好心情后,邢舟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坐在了单人沙发上。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祁愿”二字。关于他的消息竟密密麻麻占了十页。